東辰國的天牢,陰暗、潮濕,一股股的黴味兒混合著酸臭味兒充斥著人的鼻腔。


    天牢之所以稱為天牢,就是因為一旦進入其內,就很難又重見天日的機會,如果真的會有重見天日的時候,那也隻能是處斬的那一刻。


    對於一些因為冤假錯案,被用盡酷刑卻還是不肯招認的犯人來說,就算是重見天日的處斬,都是一種奢望。


    天牢裏處處充斥著令人絕望的氣息,時時可聞被折磨隻記得哀嚎聲,聽著隻覺得毛骨悚然。


    一聲聲的哀嚎傳遍整個天牢,像死神的鼓點一樣,一下一下的敲打在每一個人的心上。


    那種等待絕望,等待死亡的無力感,讓整個天牢的人臉上都染上一股濃鬱的死亡之氣,從一開始的求生渴望,到後來的麻木不仁,這裏麵的人已經折磨得隻想尋求解脫。


    日複一日,綿綿無期的折磨,將天牢裏麵的人折磨得骨瘦如柴,就算是曾經的豔冠群芳,到了這裏,也隻是一個麵黃肌瘦的惡臭女人而已。


    就連看守犯人的獄卒們的臉上,也都彌漫著一股陰鬱之氣。


    “咯吱……”


    長期被關在黑暗中的犯人們聽到這一聲開門聲,木然的將目光投向了門外,他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還剩多少日子,能在活著的時候多看到一點光,心裏就還能對光有些不該有的渴望,這也是他們漫長日子中唯一的奢求了。


    天牢沉重的大門,被兩個獄卒緩緩拉開。


    牢中的人們久不見如此刺目的光線,都條件反射般的迷上了眼睛,在他們的眼縫兒中,以為少女和一位少年,逆著白光,緩緩走進了天牢。


    少女身形窈窕,發若懸瀑,少年神材纖長,衣袂翻飛,恰若一對降臨凡世的仙子,來帶他們脫離無邊苦海,登入極樂天堂。


    等到天牢的大門完全被打開後,一股酸臭味兒混雜著餿味兒黴味兒直衝他的鼻腔,從小就被嬌生慣養的東方澤宇一個受不住,登時就轉過身幹嘔起來,雖然東方澤宇曾經來過這裏,但他還是忍受不了這股味道。


    這種味道,洛溪也許久未見了,她蹙了蹙眉,平息了一下胃裏的翻滾,對東方澤宇開口道:“二皇子殿下若是受不住,便使個靈力罩,隔絕一下這些雜味吧!”


    東方澤宇見洛溪在不使用靈氣罩的情況下,依然麵不改色的走進這個惡臭彌漫,死氣沉沉的天牢,他本想強忍,卻終究還是忍不住,用靈力幻化出靈氣罩隔絕一部分雜味的飄入。


    那長期待在天牢守牢的獄卒,見柔柔弱弱的洛溪隻是皺了皺眉,就恢複了正色,對她高看了幾分。


    “這位小哥,不知將軍府的洛天林,現在關押在哪一間牢房之中?”洛溪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跟兩位開門的獄卒詢問著。


    長期處在沒有生氣的天牢,兩名獄卒乍見洛溪如和風飛絮的笑容,還有嵐胥對他們那好不鄙夷,一視同仁的態度,心情也跟著變得好了起來。


    他們幹看守天牢這一行的,受這些罪犯的影響,神上總帶著一股死寂的陰沉,就算換班出去,也沒有人看得起他們,把他們當成了東辰國最底層,最卑微的人。


    洛溪對他們如對普通人一樣的平等,對他們來說無異於是最大的尊敬,太久沒笑過的他們,臉上揚起一抹僵硬卻認真的笑容,希望會給洛溪一個最美的微笑。


    獄卒一回道:“洛天林通敵叛國,關在最裏麵的牢房中。”


    獄卒二繼續道:“這天牢,越往裏麵條件就越差,小姐嬌貴之軀,實在不宜入內,若是小姐有什麽話,小的們可以代為轉達。”


    東方澤宇雖然用靈氣罩擋住了一小部分雜味,但是這裏麵的陰冷的環境,死一般的氛圍,卻讓他無路如何都笑不出來。


    他看著洛溪臉上的淡淡的笑容,依舊氣定神閑的模樣,感覺他自己離洛溪好像越來越遠了,他突然產生了一種,他自己配不上洛溪的感覺。


    洛溪依舊淺笑著,對兩位獄卒回道:“多謝兩位小哥的好意,隻是那洛天林想要見我最後一麵,恐怕,這個你們轉達不了。”


    聽到洛溪這話,兩位獄卒頓時就瞪大了眼睛,他們驚訝的看著洛溪,異口同聲的問道:“你是洛溪小姐?”


    洛天林,曾經威名顯赫的大將軍,他的大名這兩位獄卒當然是如雷貫耳,對於洛天林這幾日的情況,他們也了然於心。


    那洛天林曾經苦苦哀求二皇子殿下,要見他的侄女兒洛溪一麵的事兒,他們也有耳聞,雖然二皇子殿下前來那日,並不是他們當值,但是這天牢裏,哪兒還有什麽秘密啊!


    所以,洛溪說出此話,他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個東辰國家喻戶曉的廢物——洛溪。


    可是,眼前這個溫柔善良,笑容和煦的姑娘,這一身非凡氣度,高貴無比的姑娘,怎麽可能是那個被人稱作廢物的洛溪呢!絕對隻是同名而已吧!


    洛溪在兩位獄卒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點了點頭,道:“我便是洛溪。”


    兩位獄卒心裏一愣,仿佛有一種希望破滅的感覺,但是,看著洛溪那淺淺的笑意,淡然的氣質,頓時又覺得他們的想法有些可笑。


    不管洛溪曾經是怎樣的名聲,她依舊是那個給他們尊重的女子,以前怎樣,跟現在又有什麽關係呢!


    兩位獄卒隻是愣了一下,就恢複了之前熱情,繼續道:“裏麵濕氣太重,雜味也濃,要不,小的們去把那洛天林帶出來,也省得讓洛溪小姐去受那無謂的委屈。”


    對兩個獄卒的反應,洛溪很是滿意,她搖了搖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東方澤宇一眼,道:“我自己進去看他吧!勞煩二位引路了。”


    兩位獄卒見洛溪堅持,而且好像也並不是十分難以忍受天牢的環境,便隻得在前麵帶著路。


    唉!多麽善良的姑娘啊!願意屈尊降貴來看這個一直欺淩她的二叔也就算了,居然還要親自走到牢房裏去,簡直是世界上善良之最,除了她絕對沒誰了。


    洛溪一路跟著兩個獄卒往裏麵走,走得越遠,環境就越惡劣,那些被關在牢房中的罪犯乍見兩位如此傾國傾城俊美無雙的少女少年前來,一個個的趴在牢房的靈木樁子上渴望的盯著洛溪和東方澤宇看。


    東方澤宇之前來天牢之時,是將洛天林帶出去探視的,而現在深入其中,他看著那一張張猙獰恐怖卻依舊渴望生命的臉龐,一雙雙渴望光明的眼睛,感受著天牢中這令人絕望的死寂,令人消亡的氣氛,臉色越來越難看。


    那些罪犯中,大奸大惡之人有之,無辜枉死著也有之,六十歲的老嫗有之,三歲的黃口小兒也有之。


    東方澤宇看著這些脆弱的、轉瞬即逝生命,看著那些澄淨的、不染世俗的眼睛,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兒,在他的心裏滋生著。


    天牢不是關押罪大惡極的死刑犯的地方嗎?然而,老嫗何罪?稚子何辜?他們有什麽能力犯下滔天惡行,為什麽他們,會被關押在這種地方來?


    這,不公平。


    洛溪將東方澤宇的表情都看在眼裏,也將他的心思都猜測出了七八分,她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東方澤宇,你看看這些老人、這些孩子,這就是你那個大公無私的好父皇治理的國家,這就是你心中那所謂的盛世繁華。


    東方澤宇越往前走,就越覺得心裏難受,被那一雙雙無辜純淨的眼睛渴望的盯著,他開始懷疑,這個寧靜世界的背後,是不是真的如他想的那般美好、和諧。


    而洛溪要的,就是他的懷疑,就是他的反思,再見到洛天林之後,在後麵的幾天,她會讓東方澤宇徹底看清,他那個慈祥的父皇,和藹的母後,麵具下的真實模樣。


    一路跟著獄卒往裏麵走,環境就潮濕,越陰暗,越不見光,那些被關在牢房中的,或無辜或無赦的人,身上的傷口也越發的猙獰恐怖,甚至有的人兩條腿上已經隻剩下森森白骨,心跳卻依舊。


    再長的路,也有盡頭,在獄卒帶著洛溪和東方澤宇走了十幾分鍾之後,就在盡頭看到了一個足有三個牢房大小的獄。


    到了此時,因為太過深入,牢房裏麵已經完全看不見光了,兩位獄卒都是火屬性,所以,當他們將洛溪和東方澤宇帶到這個大牢房之後,就燃起了兩個火球,一左一右的點燃了放置在牢房壁上的四個靈氣火盆。


    “轟……”


    四個靈氣火盆瞬間點燃,發出了紅色的火焰。


    那火焰一閃一閃的,照耀在牢房中每個人的臉上,紅色的火光一明一暗的在那些看不清原貌的人的臉上,給本就陰森的牢房平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息。


    突然出現的火光,讓牢中的人木然的看著牢前的四人。


    洛溪在著群人中掃了一圈,皺了皺眉,看著那最後方角落裏的狼狽身影,緩緩開口道:“二叔,我來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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