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時期,王亦柯是餘笙的同桌。


    班主任老季講究班級同學之間相互幫助共同進步,製定了差生和優等生做同桌計劃。


    餘笙是全年級的前三名,王亦柯也是全年級的前三名,倒數。


    “這道解析幾何要畫一條輔助線。”


    “線畫在哪裏?”


    餘笙麵對王亦柯一個星期問相同的一個問題,著實頭大。其實她心裏知道他腦瓜子很聰明,但是她就是不明白為什麽好好學習在他的嘴裏就是不務正業。


    “這個題目我講過很多次了。”


    “我忘記了。”


    每次餘笙都滿肚子委屈,偏偏這個王亦柯還是班主任最為“關心”的對象,她連訓斥他的機會都沒有。


    “王亦柯,你再這樣刁難我,我就不理你了。”


    王亦柯咬著筆頭:“那你什麽時候理我?”


    餘笙氣呼呼的合上書,坐回自己的位置說:“我永遠都不理你了。”


    他改變坐姿,一臉天真無邪的問:“永遠是多久?”


    窗外的陽光慵懶的灑在王亦柯身上,斜斜劉海擋住他粗黑且濃密的眉毛,他眼角帶笑,一波一波漾在餘笙的心上。


    “不知道。”


    餘笙羞紅了臉低下頭,趴在桌子上轉過頭不再看他。


    “讓我告訴你永遠是多久,永遠就是我教你學數學的時候。”


    “……”餘笙不再理他,她坐直身板,收拾書本準備上課。


    一節數學課上完,班級門口多了位不速之客,傳說中王亦柯的女友許晴晴。


    王亦柯站起身拍了拍餘笙的肩膀,笑著說:“小爺我有事去了,下節老季的課,你多擔待點啊,就說我去上廁所了。”


    “可是你不能上一節課啊。”餘笙看著他頭也不回地走向許晴晴,心裏難過至極。


    他在她的瞳孔中越來越遠,遠到她再也看不見他。


    餘笙在日記裏寫下:


    遇見你,是我的幸運;不能和你牽手走在一起,是我的不幸。


    一學期還沒有結束,班級門口等待王亦柯的女生變成了隔壁班級的薑琦。


    王亦柯還是一如既往裝做做不出題目的樣子刁難餘笙,卻在餘笙生氣的幾分鍾裏快速把一道分值十五分的大題目精確無誤的做了出來。


    “明明你就是會,你幹嘛老是說自己不會?”


    餘笙將他的解題步驟一一校對後,更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對自己。


    “因為我想聽你講給我聽。”


    我想聽你講給我聽。這句話害的餘笙好幾天都沒有睡好,早上頂著黑眼圈上課,被王亦柯取笑是大熊貓。


    “大熊貓礙你什麽事了?”


    “你這頭大熊貓比較可愛。”


    餘笙裝做生氣,一節課都沒有和他講一句話。


    課上王亦柯捅了捅餘笙手肘,遞過來一張紙條:


    大熊貓還生氣哪?


    餘笙瞥了一眼,揉成團,扔回王亦柯桌子上。王亦柯不甘心,又在紙條上寫:


    大熊貓,你今天穿的白裙子真好看。


    餘笙臉紅心喜。


    她所有的小心機,都是為了給王亦柯看到,包括這條白裙和頭上的海星發夾。她希望他注意到她,注意到她的發型服飾,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但是,王亦柯除了誇讚她裙子好看外,再無誇讚。


    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他對你的評價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他的幾句話完全可以左右你的心情,決定你今天是晴天還是陰天。


    放學回家,餘笙坐在公交車上,戴著耳機聽著安靜的鋼琴曲,柔和如沙的陽光從她的指縫間溜走,她喜歡這種感覺,像是陽光下王亦柯的笑容。


    車子經過一個拐角,有家電影院。


    餘笙看到王亦柯牽著一個女生排著隊買電影票,她忽然感到胸口像是有千萬斤石頭壓著她一般的難受。


    耳機裏放著她最愛的音樂也在這時候啞聲,陽光也不再明媚,白裙子也一下子亮麗不起來。她看到他在對那個女生笑,笑容是那樣寵溺和溫暖,是她從未觸及也未曾見過的模樣。


    她看到他抬起手為女生整理被風吹亂的發絲,她感到胸口有種液體直衝喉嚨想要噴出。餘笙捂著嘴,頭靠在玻璃窗上,不再看他。


    前幾秒她還在回想他誇讚她裙子漂亮而心情愉悅,她希望自己從未看到這番情景。


    她不明白,為什麽他身邊的女生從未停留太久。


    她喜歡上一個心在流浪的人,而那個人卻從未考慮過她。


    世間上最讓人悲傷的,不是在一起卻要分開,也不是還沒有說出口就失戀,而是那個人遊戲花叢,卻從未將你納入花叢之一。他連機會都沒有給過她。


    餘笙一個暑假,都在家裏閉門不出,她甚至害怕走上街又看到王亦柯和他的新女友一起吃飯,逛街,買東西……做著情侶之間的事。


    她想要給自己足夠的勇氣來阻止自己繼續喜歡王亦柯,可是暗戀就是青春時光裏最難割舍的東西。


    高一學期結束,學校分文理科。


    餘笙成績好,文理都不偏,家裏人也尊重她的決定,她選了文。


    餘笙將填寫表交到老季辦公室的時候,看到桌上王亦柯的填寫表,他寫的也是文。


    她當機立斷改了自己的誌願表,重新寫上理科。


    高二開學時,她走進班級,一眼就看到趴在桌子上假裝睡覺的王亦柯以及他旁邊唯一的空位置。


    王亦柯睜開眼,看到站在門口的餘笙,他站起身,笑著向餘笙招手:“大熊貓,這裏。”


    全班的目光一齊聚集在站在門口的餘笙。


    餘笙抱著書,紅著臉走到王亦柯旁邊的坐位上。


    “大熊貓,你這不夠義氣啊,自己偷偷選了理科。要不是我去辦公室找老季,我都不知道你背著我選了理科。”


    “……”


    餘笙不說話,事實已經很明了。她要和王亦柯還要再續前緣。


    高二時候,餘笙的學習生活裏,除了王亦柯,還有季燃。


    季燃是班級班長,總是在下課的時候過來找餘笙說話。


    “餘笙,我昨天跟你說的那個動漫你看了嗎?”


    餘笙正在做化學作業,季燃就坐在王亦柯的位置上問道。


    “看了。”


    餘笙沒有抬頭,繼續做作業,這道題目已經困擾了她很久。


    “好看嗎?”


    “好看。”


    “今晚就可以看這兩個球隊打比賽了,你猜哪個會贏?我猜是木衝,因為他很厲害。”


    餘笙抬起頭,她不關心誰贏了球賽,她也不關心今晚那集動漫會放什麽內容,她隻是忽然想起,王亦柯從來不讓別人做他的位置。


    “你要不要回到自己座位上……”


    “嗯?什麽?”季燃看了下四周,並沒有看到王亦柯回來。他觀察了好幾天,他知道這個點王亦柯應該在樓下籃球場上打籃球。


    “我說你要不要回到自己座位上,因為王亦柯不讓別人坐他的位置。”餘笙生怕自己講的不明白,她又重複了下。


    天知道,為什麽王亦柯不願意別人坐他的位置,導致別的同學根本不敢靠近她這裏,就為這事她在心裏罵他不下一百遍大奇葩。


    “沒事,他還沒有回來。”季燃很有自信。


    “是嗎?”


    王亦柯在指尖旋著籃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進了教室,就站在季燃的身後。他一身運動服,額頭上的汗珠還在往下滴,眼神不屑帶著嘲諷看著季燃。


    “王……王亦柯。”季燃趕緊站起身,尷尬的笑著說:“我不知道你回來了。”


    “你的意思是我沒回來你就可以坐在我的位置上了?”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季燃怯怯的朝身後站了兩步。


    作為一班之長,他還是有點懼怕王亦柯,那個傳說中校長是他大伯的王亦柯。


    “那你是什麽意思?是作為一班之長逮著機會就泡班花的意思嗎?”王亦柯走向季燃,手中的球在地上拍打。


    坐在位置上的餘笙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這王亦柯到底是在罵她還是在誇她。


    “王亦柯,你說夠了沒有?”餘笙站起身,她實在不喜歡他對季燃說話的口氣,好像她成了水性楊花的女人似的。


    “沒有!”王亦柯頭上青筋暴起,像是一頭會吞人的猛獸。


    “你要發神經就出去發,別在我這裏發。”餘笙瞪著他,轉過身對站在她身後的季燃說:“季燃,你回自己座位上去吧,等下要上課了。”


    “好,餘笙,我走了。”季燃迫不及待的從教室後門走到前門回到自己位置,遠離這個煙火之地。


    “小子,你有本事別走!”


    “王亦柯,你夠了沒有!”


    餘笙看向他,她不明白同學坐了下他的位置,他至於發這麽大的火嗎?


    王亦柯看季燃已經走回自己的位置,倒也不再叫囂,而是將籃球放到教室後麵的籃球架上,安靜的坐了下來。


    “以後不要讓別人坐我的位置,特別是男生,尤其是那個季燃,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慫貨。”


    餘笙隻聽出了那一句“特別是男生”,好像有第二層意思。


    高二的王亦柯依舊沒有認真學習,女朋友從本校換到了隔壁學校。班主任已經從老季換成了老徐。課間休息,他不是在打籃球就是要餘笙給他講題目,一個月一道題目。


    高三奮鬥高考,他無事一身輕。


    王亦柯早上給餘笙帶牛奶,餘笙還沒有到班級,他就將牛奶放到懷裏,看見餘笙走進教室,他就將吸管插好放在她桌子上。中午吃午餐,他將他碗裏的排骨都挑給餘笙,美曰其名“學習費肉,得吃肉多補補”。


    餘笙每次都拒絕,但是王亦柯就是有方法讓餘笙乖乖的喝了牛奶,吃了排骨。


    牛奶偶爾也會換成豆漿,芝麻糊;排骨也會換成魚肉,裏脊。


    冬日裏餘笙熬夜做題,手上生了凍瘡。王亦柯特地從櫻桃園莊主那裏討來了夏日冷藏下來的櫻桃,搗成糊狀放進一個玻璃小瓶子裏,叮囑餘笙天天晚上睡覺前塗在凍傷的地方。


    櫻桃膏塗多了,餘笙做夢也夢見了櫻桃樹和王亦柯。


    他就站在櫻花樹下,穿著白色毛衣,淡藍色的牛仔,白色的板鞋,笑容氤氳成櫻花香,浮在她的四周,觸手可得的溫暖讓她覺得夢境那麽真實又美好。


    不知道是櫻桃膏有奇效還是餘笙恢複能力好,不出一個月,餘笙的凍瘡就好的差不多了。這讓王亦柯沒少拿這件事來“威脅”餘笙替他寫作業。


    五月,高考前一個月。


    餘笙上課都打哈欠,對上課打不起精神。王亦柯不知從哪弄來了兩隻蛐蛐,裝在一個小竹簍裏。下了課就拿出來教餘笙鬥蛐蛐,上課之前就將蛐蛐拿到走廊旁邊的衛生間馬桶蓋裏。


    這在當時的高中裏成為一個不解之謎。


    高考考完後,餘笙一身輕。


    她不明白為什麽王亦柯從來不緊張高考,她隻是知道他家境優越,他本身也極為聰明,但是不曾見他將玩樂的興致減少一毫到學習上。


    當她真正知道王亦柯為何不緊張高考的時候,他早已在北方的部隊裏訓練一段時間了。餘笙這才知道原來他早已有他的打算,他不在乎高考,亦不在乎她。


    他去部隊的消息是季燃告訴餘笙的。


    餘笙正在季燃家裏參加季燃的升學宴。


    “你不知道他去當兵了嗎?”


    餘笙一臉茫然的看著季燃說:“不知道啊,他沒有跟我講過。”


    “他怎麽會連你都不告訴,他對你那麽好,全班女生誰有你那麽榮幸。”


    “可我真的不知道。”餘笙再也沒有吃酒席的興致,找了個借口就回家。


    路上她打電話給王亦柯,人工語音一遍一遍提示: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


    坐在計程車的餘笙,握著手機,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她都已經準備好高考結束後她和他一起雲南洱海,可是她現在什麽都準備好了,他卻跑了。他甚至連個告別的機會都沒有給她。


    司機師傅狐疑的從後視鏡裏看著她的舉動,以為她是沒有考上大學的高三黨。


    “小姑娘啊,這大學不是唯一的出路啊,你不要太難過啦。”


    “……”


    “比如說我,我當年還是考上大學的,現在不也在開計程車,掙點錢維持生計嘛……”


    “……”


    司機師傅安慰了餘笙一路,餘笙卻更加哭的厲害。


    對著深沉的夜色,聞著空氣裏暗湧的香樟樹的幽香,餘笙忽然想起初見王亦柯的情景,不禁心中一陣寂涼。原不過以為是茫茫人海的擦肩而過,卻在錯身間驚鴻一瞥,她卻在心裏種上了一棵叫做愛情的種子。他的容貌舉止化作入扣蠶絲,一點一點紮深進心間,埋進骨裏,成為她腦海裏銘刻的記憶。


    暑假裏餘笙和家人一起去了蘇州旅遊,路過一個飾品店,裏麵有個時空速遞業務。


    所謂時空速遞,就是寫信給幾年後的xxx,餘笙不知道自己怎麽鬼使神差的寫了封信給五年後的王亦柯。


    信是這樣寫的:


    王亦柯,我是餘笙。


    你這個王八蛋,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


    收到這封信的時候,你可能已經退伍,可能已經成家,可能還在為事業奮鬥。可是你要記得,你要永遠記得,我,餘笙,和你再無瓜葛!


    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此生不再見!


    然而,五年後的餘笙早已忘記這封信的存在,但是王亦柯卻將這封信,這封帶著餘笙發泄口氣的信一直放在自己身邊。他要提醒自己,自己是如何辜負一個愛臉紅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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