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親是做什麽工作的你知道嗎?”我直勾勾地瞧著自己故友的兒子。


    孫圖抿抿嘴輕聲說:“毒販!但他也是我爹,你殺了他,我就要給他報仇!”


    沒有哪個做兒子的不希望自己的父親是個大英雄,在孩子的眼裏父親是無所不能的,隨著年齡的增長,小時候的美夢會逐漸幻滅,這種落差很可能造成叛逆,比如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嫌棄父親隻是個農民,掏糞工。他未必是在意父親的職業,更多的是小時候憧憬的大英雄在現實麵前顯了行。


    而罪犯的孩子尤其如此,因為人性本就是善的,或者說主旋律一直是在弘揚善的,所以孩子們會希望自己的父親是個好人,但得知父親是罪犯時,他們要麽抵觸地與父親割裂,劃清界限。要麽便拚命腦補自己的父親是個好人,隻是犯了錯。


    孫圖明顯是後者,而我也正是抓住了這一點。


    “可他是個好人,你父親孫沛成年後一個人贍養著一家老小十多口,巨大的生活壓力和過於聰明的頭腦使得他難免走上了錯誤的道路,而我一直都想挽回他,說真的我很少見過你父親這樣聰明的人。關於他的死可以說是他自己的選擇。”


    我揉著鼻子:“我與你父親相識與十七八年前,那時候他是個飯店的老板,我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我們第一次見麵便聊得很投機,後來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直到我開始查一批毒品的案子,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什麽都喜歡尋根問底,然後根據線索我猛地發覺你父親很可能是一名隱藏的毒梟。老實說我很難過,也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於是我對他進行了旁敲側擊的勸導,可惜聰明的他完全裝作聽不懂的樣子。再後來一批毒品又到了我的轄區,老實說我恨這玩意,沾上了戒不掉,小小一包就能害的別個家破人亡。


    於是我帶人到了現場,發生了激烈的槍戰,我發現你父親也在其中,他帶著一大包毒品跑了,我們這邊隻有我一個人追趕了上去,我們到了一條小巷子。


    你父親與我拔槍對持。我讓他放下武器,並且保證算他投案自首的。但他沒有同意,他說的話我現在還記得,他說魏哥,有些事開弓便沒有回頭箭,我何嚐不想做個好人,可惜已經太遲了。


    聰明的人多半自負,這樣的人是不允許自己去坐牢的。於是他說如果我仍執意攔著他就跟我決一生死了。我們在的小巷子裏沒有任何遮蔽物,隻能麵對麵的持槍相向。


    很可能最後的局麵就是我們同歸於盡,可我的職業和道德不會允許我放任那些毒品去社會上的,於是我說今天怕是我們倆必須死一個或者一起死了。


    他笑著說那數一二三一起開槍吧,誰活下來聽天由命。”


    說到這,我停了下來瞧著與孫沛幾乎一個模子刻下來的孫圖。追憶往事我本就說的極慢,又見到他這張與亡友一樣的臉我竟然說不下去了。


    “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


    孫圖近乎絕望地問,他當然知道後來是我活下來了。他隻不過是想知道當年最後的事情。


    “後來我開槍了,他卻沒有開槍。這也是我說你父親是個好人的緣故,但是如果重來一遍,我還是會開出那槍來。子彈從孫沛的身體穿過,可能傷著了大動脈,他流了許多血,卻沒有當場死去。


    他一邊吐著血一邊說,魏哥你是一個好人,你比我更有資格活下去,我很後悔一步步走到了今天。但這一槍說什麽我也不開的,而且我不會怪你,一點也不。我剛剛有那麽一秒鍾想過要不就自首做個囚犯吧,但我真的辦不到,所以我寧可死在你的手上。說出來你別笑,我早就不想販毒了。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我抱著他,就那麽抱著。感受著他的身體一點點的失去溫度。”


    我眼圈通紅地訴說著當日的情景,淚水一直在眼眶中打轉,但我強忍著沒有讓它流下來。


    我瞧著像被施展了定身咒一樣的孫圖說道:“我把他的事源源本本的告訴過你的母親,原本我想替他照顧你們母子的,誰知你母親突然帶著你離開了我的城市,從此音訊全無。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你當然有資格恨我,也可以替你爹報仇。但我不覺得我做錯了什麽。”


    “他這麽說他是自己求死的?”孫圖撕扯著自己的頭發痛苦地說:“一直以來我都非常恨你,哪怕我的父親是一名被警察擊斃的毒販,可聽到他自己己心裏也有輕生的念頭,是我無法接受的。


    我打心裏並不認為自己父親是做錯的,白道是路,黑道也是路。也是因此我才走上了這條路,我想證明給你看,邪也能勝正。我要替父親討回公道。可為什麽他自己也覺得自己是錯的。不就是販毒嘛。”


    說道後麵,孫圖的聲音哽咽了,不過他與我一般都是忍耐性極強的,他用力地咬著嘴唇,咬的自己鮮血淋漓,淚水才沒有滴下。他雖然外表妖媚如女子,內心卻是個寧願流血不流淚的男人。


    我從懷裏拿出一根煙來:“你還想殺我嗎?最好等我抽完這個煙再動手。”


    悠悠的煙霧從香煙頂部升起,我瞧著滿嘴是血的孫圖。


    “不了,父親既然選擇讓你活著。那麽你就好好活著吧。誰要讓你死我第一個不答應。”


    孫圖臉上的痛苦盡去,他仿佛又戴上了輕輕鬆鬆的麵具一般。隻是我知道這個年輕人此刻內心的激蕩不亞於被投入了一顆炸彈,隻是他恢複偽裝的速度超乎我的想象。


    與他同時走到主席台邊,那十多個囚犯大都分列在禮堂的各個角落,隻有吳道常和陳國輝仍持槍一左一右地站在監獄長邊上。


    “聯係警方!就說我們這裏有兩千名人質!天亮之前我要看到兩輛直升機,晚一分鍾死一個人!”孫圖對著話筒說,他輕柔帶著磁性的聲音飄散在全場。


    “你剛又撒謊騙人了吧?”孫想在我耳邊悄悄的說。


    “什麽?”我不解地問。


    “你有個習慣,思考的時候還有撒謊的時候都會揉鼻子。我剛剛遠遠的瞧見了你不停地揉鼻子。”孫想笑的像隻狐狸。


    “不想死就快他媽的閉上你的嘴。”我瞪了他一眼,直想脫下鞋子塞進這家夥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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