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鍾開始的監獄服刑人員教育課,直到八點半還沒有開始。在犯人們的議論聲到達最頂點的時候,按耐不住的陳國輝邁向了話筒,他清了清嗓子:“今晚正副監區長都有事來不了,由我給大家展開今天的思想教育課,咱們先談談刑滿釋放人員的再就業問題,首先你們要適應社會。”


    我又不是犯人,自然不願將注意力放在聽這種無聊的問題上,再次看向我的二十二個獄友。這些人一定不會那麽簡單,特別中午跟賈誌國畢小偉坐在一桌的四個人。


    那個綽號非常不雅的男人,大概三十不到的樣子,他細皮嫩肉,光白的肌膚,陰柔而俊美的臉龐,他有著漂亮內雙的大眼睛像是蘊含著一汪春水一樣動人。這人天生媚態不是女人風情的嫵媚,而是一種妖異的感覺。


    他便是隻能用漂亮而不是帥氣形容的男人,這時他也正瞧見我,這人嘴角上揚掛上了神秘莫測的笑容,看得出他對我很感興趣!倒不是說我這副皮囊的興趣,而是與我對他一樣的好奇心。


    突然想到賈誌國話裏話外已經提醒過我了,這個綽號大屁眼子的男人,隻跟各監區的老大接觸,曾經有個男人企圖對他不軌,馬上就被倉頭打斷了手。


    耐人尋味的事是各監區的犯人大佬並不會都好那一口的,而且倉頭滾地龍曾經維護過他,還是打斷手。那是監獄禁止的惡意傷人搞不好要關禁閉的,現在我咂摸出一點不尋常的味道了,這個家夥不簡單啊。


    難道賈誌國就是奔著他來的?


    講台上陳國輝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著,台下的犯人們早就不耐煩地昏昏欲睡了,所有課跟會議都有獨特的催眠功能。以前我們領導開會,我也常打瞌睡,此刻我倒是沒有這個閑心,原本要開會的劉正山不見了,他的手機也關機了。不祥的預感充斥著我的胸臆。


    突然犯人們齊齊的鼓起掌來,我才驚覺陳國輝已經退回了原處,這是下課了?胳膊旁的孫想口水已經滴在地上。


    這時我瞧見一個獄警神色慌張地奔上了主席台,他附在陳國輝的耳邊,政委的臉變得極為痛苦難看,他緊皺著眉,一副難以置信快要哭出來的神態。


    我趕忙搖醒孫想:“快醒醒,劉正山出事了。”


    他睜開惺忪的睡眼:“吃飯,吃什麽?”


    “魏西裏你們倆過來一下!”陳國輝的聲音通過話筒傳過喧囂的大堂進入我的耳朵。


    捏捏仍在發懵的孫想的臉:“是不是傻?快過去!”


    搶先到了主席台邊上,我問著陳國輝:“劉正山出事了吧?”


    他痛苦的點點頭,難掩眼中的哀傷。


    “快帶我去案發現場!”有案子發生,我已經忘記自己身上穿著的囚服了,隻因這句話過去二十多年裏我曾經說過太多遍。


    人生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奇妙,誰也不知道哪一句再見以後就真的再也不見了,下午劉正山還感恩戴德的表示在監獄其間,他會竭盡所能的照顧我。


    現在的他正穿著一件新警服攤開手腳大字一般倒在操場之上,借著月色我遠遠的便看見了他脖子上深深的勒痕。


    監獄副監區長的頭朝向籃球架下的石椅,腳對著不遠處的禮堂。


    “他說今天大難不死要換件新衣服,好好珍惜以後的日子。”陳國輝跪倒在同事密友身邊,眼中沁出淚水來。


    劉正山睜圓了眼,似乎至死也不信厄運再次的降臨,我不忍的將他的雙目合上,從提起顏崢時的愧疚和下午他幫我毆打何文燦來看,這人確實很不錯,是個懂得感恩戴德又講義氣的男人,而且他癡情到幾近傻,為了一個少年時迷戀的女人而終身不娶,這樣的人絕不會是個壞人。


    可劉正山作為一個好人為什麽會落得這樣的下場?我不禁抬頭看著浩瀚而漆黑的天空,老天真的有眼睛嗎?它怕是白內障吧,不然為什麽惡人總是逍遙法外,好人總是命運多舛?


    “又是那個王漢卿幹的吧?”孫想指著屍體脖子上一圈深深的勒痕。


    “這個位置不好下手啊,右上角就有個高崗。如果是王漢卿他的膽子真大,甘玉瑾的人還在找他呢。”


    我趴在地上,希冀著劉正山的屍體周圍有著凶手留下的蛛絲馬跡。


    站著和趴著的視線不同,所看到的問題也是不一樣的,所以我熱衷於趴在地上,這裏的觀察角度是最好的,能注意到一些人體站立時注意不到的細節。


    比如此刻我的鼻子便聞到一種很奇怪的味道,有點像早就被生活中淘汰的煤油,可目力望去並沒有瞧見類似異常的東西。


    這時甘玉瑾也帶著手下聞訊趕來,他皺著眉:“怎麽又死一個,這個王漢卿太囂張了,我們這打著燈籠找他呢,居然還敢作案!”


    “正山不能白死,我一定要找到這個王漢卿!”陳國輝擦著眼淚惡狠狠地說。


    “未必是王漢卿幹的,你瞧這個勒痕前麵深後麵淺,凶手是從身後勒住了劉正山,但是他怎麽可能靠近劉正山呢?我覺得應該是個劉正山熟悉的人幹的,他正背對著凶手講話,凶手趁他不備突然下手。所以頭是朝著這邊石椅的,當時劉正山跟凶手有過交談,可能並不愉快,他打算走了。”


    我趴著瞧見了劉正山腳下的地上灰塵全部是向下的,明顯有著蹬踏的痕跡。這說明死者掙紮了很長時間,這個凶手力氣並不算大,或者說殺心不重?


    “老魏,劉正山警服肩膀上麵有黑點。”孫想到底是年輕人,眼睛很尖發現了我之前沒注意到的東西。


    我趕忙從地上爬起來,他的肩章附近有著幾乎與警服一樣顏色的黑點,我興奮的聞了聞,令人失望的是那並不是煤油的味道。而是汽油混雜著機油的味道,好像是從汽車機蓋油箱上傳來的一樣。


    “你們監獄哪兒有煤油嗎?”我皺著眉,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這怪味很重要。


    陳國輝搖搖頭:“現在都用電和氣了,哪有什麽煤油啊。”


    “我鼻子不太靈,你們趴在這個位置聞聞這是什麽味道。”


    我指著之前我趴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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