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潯循聲回過頭去,恰好看見木五不知從何處走了出來,他一邊走近一邊打量著她,好像在觀察她有沒有受傷。


    “你瘋了是不是?”


    辛玉呆呆的看了眼被她丟在手邊的引魂燈,轉頭對著懷裏的男人怒吼出聲,那表情幾乎可以用凶神惡煞來形容。


    南川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看過她這副張牙舞爪的模樣了。


    嬌蠻跋扈的小公主發起脾氣來,恨不得翻天覆地,他很喜歡靜靜的看著她炸毛跳腳,等她發泄夠了,他適時開口,給她一個台階下,她又能笑眯眯得了,她雖然脾氣大,其實也是最好哄的。


    “辛玉。”他再一次叫起她的名字,“你以前總覺得我叫你辛玉太份了,總是嚷嚷著讓我叫你小玉兒或者玉兒,我從來不肯答應你,你知道為什麽嗎?”


    辛玉吸了一口氣,朦朧的水汽在眼裏不停的打轉,她竭力忍住,啞著嗓子回應:“為什麽?因為你從來真心實意的將我看成親密的人,對麽?”


    “不是的啊,你真傻。”他彎起眼眸,費力的伸手捏了把她的臉頰,“在我們最好的時候叫你辛玉,在我們反目成仇勢同水火的叫你辛玉,大概能讓我自我欺騙一下,看,我的辛玉從來都是我的辛玉,從始至終都沒有變過。”


    要是在最好的時候一口一個小玉兒的叫著,等他們成為仇人後,他就再也不能這樣叫了,隻能陌路一般的叫她一句辛姑娘或者辛玉,那般親疏立現的對比想想就覺得好殘忍。


    辛玉閉了閉眸,忍的快要斷氣的眼淚終於啪嗒一下灑落在地麵。


    南川卷起衣袖給她擦了擦,無奈的笑著勸阻她,“千萬別哭,別把菡萏鎮給淹了。據我所知,這裏的鎮大多都不會遊泳呢。”


    他不說話還好,他一說,辛玉反而哭的更厲害了些。


    阿潯一方麵擔心她真的把菡萏鎮給淹了,一方麵不忍心看她哭的那般慘,不知不覺的扯了扯木五的袖子。


    木五有些訝然的挑眉,卻沒提醒她的小動作,他涼涼的開口提醒旁邊的那兩人:“雖然心脈受損,他也死不了的,龍族能活千萬年,辛玉公主難道不知嗎?”


    悲戚淒楚的哭聲戛然而止,辛玉愣了愣,將癱軟在她懷裏的男人一把丟在了地上,猛地起身,狠狠的瞪視著他。


    他又來騙她了,騙取她同情,明知她……所以故意惹她心軟。


    南川擦擦嘴角邊貨真價實的鮮血,側眸過來橫了一眼明顯挑事的玄澤,這才伸長了手臂去攬氣憤交加的少女。


    “縱然不會死,但是受了傷也是真的,需要休養生息好久,你要趁機取我的命嗎?”


    辛玉瞳眸驟然緊縮,清亮的眸光仿佛要將人射穿。


    南川用力捏了捏眉頭,極低極悠遠的歎了一口氣:“辛玉,我們先救回你父王,再說其他吧。”


    辛玉心弦微動,下意識的握緊了被她從地上拾起的引魂燈。


    她動了動唇,正欲說話,眼角餘光察覺到身後有一道黑影稍縱即逝,從南川的焦距,恰好能將那黑影的動作盡收眼底。


    那黑影分明是衝著辛玉手中的引魂燈而來。


    南川反應極快,兜手將辛玉撈進懷裏,順勢扣住了引魂燈。


    與此同時,木五飛快出手,如同一道厲風,眨眼之間逼近那道黑影,衝著飄忽的黑影迎麵揮下。


    黑影倒退的極快,眨眼之間便脫離了戰局。


    待黑影在不遠處站定,阿潯這才看清那黑影竟然就是血狼妖。


    他的臉依舊被兜帽遮蓋著,不近不遠的看著他們,略顯蒼白的唇微勾,隱隱露出了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來。


    “把琉璃引魂燈交給我!”他的聲音喑啞,甚至帶了些老者獨有的無力沉厚,深不見底的黑眸直勾勾的盯著被南川扣在手裏的引魂燈。


    南川抬眸和木五極快的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達成共識,幾乎在同一時刻,如鬼魅般的齊齊出了手。


    在兩人出手的時候,阿潯就識相的躲到了一遍,辛玉拿好被南川塞過來的引魂燈,快步趕到她身邊,與她並肩而立,仰頭專注的看著空中盤旋的巨龍,良久眼睛都未眨動一下。


    阿潯不是沒想過木五是絕頂高手,但是親眼見到他出手以後,她還是被深深震驚了。


    血狼妖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何況還有一個南川。


    血狼節節敗退,忽然他猛地錯身收手,身形如同一團黑霧般呼嘯著撲向木五臉上的寒玉麵具。


    木五旋身堪堪避開之後,像是突然被激怒了,此前他是赤手空拳的,這時,他不知從何處抽出了一條長鞭來。


    赤紅的長鞭隱隱泛著淺淺的血光,仿佛在鮮血中浸染過,卻詭異的散發著某種花蕾的清香。


    阿潯鼻尖微動,聞到那若有似無的花蕾清香,心神一瞬恍惚,就在她恍惚的這片刻,木五已經揮舞著鞭子朝血狼而去。


    鞭鞭致命,不留餘地。


    血狼避讓的很艱難,退避至懸崖邊時,他忽然扭頭遠遠的看了眼阿潯。


    阿潯心頭一動,很久以前的某個場景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她也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來的勇氣,在長鞭觸及血狼的那一刻,倏地衝了過去,正麵迎上了血光彌漫的長鞭。


    做出這一反應後,她就是想後悔也來不解,一邊屏氣凝神默念了術法口訣,一邊緊緊閉上了眼。


    腳下結出防禦法陣的時候,那道早該落下的長鞭卻始終沒有出現,她緩緩睜開眼,就見木五那雙黑沉沉的眼眸盯著她,好似一雙要將她吸進去的黑洞。


    阿潯麵無表情的回望他幽深的眼神,“別殺他,可以嗎?”


    “你就一定要與我作對麽?”


    雖然被寒玉麵具擋住了看不出木五的神情,卻能聽見每一個字他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你一定要殺他為什麽呢?怕他揭下你的麵具嗎?”阿潯微微勾起唇,似笑非笑,她話音停頓了一下,而後才一字一頓道,“師父。”


    木五身形狠狠一震,手中長鞭的力度一軟,頹然的垂向地麵。


    阿潯不再看他,轉頭對鮮血直流的血狼冷冷道:“你還不快走,總是想著和他搶東西做什麽?嫌自己活得太長麽?你從來就沒有贏過,何必還要冥頑不靈。”


    血狼一動不動,隔著兜帽好像在靜靜的打量著她,片刻過後,他忽然仰天哈哈大笑了起來,那笑聲幾乎震天動地,包含真氣,又隱隱流露出某種自嘲。


    他止住笑,猛地一下除了兜帽,疤痕遍布的臉露出來,視覺刺激太強烈,阿潯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才勉強穩住心神。


    難怪他的兜帽總是遮蓋的那樣嚴實,原來毀容了,那般斑駁可怖。


    亂七八糟的臉上唯獨一雙眼睛依舊炯炯有神,血狼清冽又犀利的眼神直直的射過來,“你是不是想起了一切?”


    阿潯心口一緊,咬住唇:“你還不走?”


    血狼不退反進,冷冰冰又充滿嘲諷的聲音繼續傳來:“阿潯,既然你想起一切,還要和他繼續在一起嗎?我以為你在婚禮上離開,就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了,我們可以搶走那些聖物,做我們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要是想報仇,我陪你,你要是想安安靜靜的生活,我依舊可以陪你。”


    “我有沒有想起什麽與你無關,我做什麽決定也不用你質疑,更不需要你的陪伴!”


    阿潯被逼急了,幾乎是口不擇言的,顯而易見,這些話刺激到了血狼,他邪戾的勾起唇角,喉間溢出陣陣冷笑,頎長挺拔的身形忽然暴起,黑色衣袍帶起一陣旋風,旋風中,那青筋暴露的手伸出,俯衝而下,朝著木五麵門而來。


    木五立即一振長鞭格擋,豈料長鞭血狼即將碰撞的瞬間,血狼猛地轉向朝阿潯撲了過去,附在她耳邊極快的說道:“我相信你會後悔的,我在深淵之地等你。”


    阿潯心神俱震,渾身上下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呆呆的看著他近在咫尺卻又模糊不清的雙眸,心裏有某種奇怪的感覺起起伏伏,有什麽深深藏匿於骨髓裏的東西正要破土而出。


    在她失神的間隙裏,血狼已經如閃電一般瞬間倒退了十幾丈,轉身跳入懸崖,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中。


    ……


    從山頂下來,木五一直處於某種想和她說話卻又不敢開口的狀態,阿潯無視了幾番欲言又止的他,若無其事的問辛玉:“辛姐姐,你接下來打算如何?”


    辛玉抿抿唇道:“回東海救我父王。”


    阿潯握住她的手,軟著嗓子道:“要不我陪你一起?”


    一直默默不語的南川終於忍不住偏頭瞥了一眼冷臉不看他的辛玉,殷勤道;“我陪你吧,以後你去哪兒我便跟到哪兒。”


    辛玉狠狠剜了他一眼,“用不著你跟!”


    說罷她又轉過身,對南川炯炯有神的目光視而不見,微笑著對阿潯道:“不用了,謝謝你。我父親的原身在東海,我用引魂燈聚回他的三魂七魄便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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