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澤隱約懂得她的小心思,正要替她將畫卷收起來,卻見那畫上被她噴滿了糕點屑末和淡淡的茶水漬。


    阿潯也瞥見了,頓時惱的想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她揪起袖子就往畫上輕輕拂了一遍。


    不碰倒還好,一碰那些水漬倒是更快更大麵積的暈染開。


    配合著殘留的丁點糕點渣滓,簡直不堪入目。


    阿潯好不容易活躍起來一點的心情立刻又飛快的喪了下去。


    雖然……雖然她並不是很想看見這幅畫,但更希望它能被好好保存著啊!


    就在她喪的想要用腦門使勁磕桌子的時候,畫卷突然有了變化。


    畫中被水漬暈染到的地方,像是被水洗了一般,慢慢褪去,畫中栩栩如生的美貌女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的慢慢從畫中消散,最後那幅賞心悅目的畫徹底成了一張白紙。


    阿潯目瞪口呆的看著,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眨巴眨巴眼睛,忽然發現幹幹淨淨的畫紙上朦朦朧朧的映出了另一番畫麵。


    ……


    畫麵裏,嘴角沾滿了糕點屑末,臉側還有墨點的她瞪大了眼睛,看上去就是隻傻裏傻氣的花臉小貓咪。


    阿潯使勁閉了閉眼,再睜開,定睛細瞧,還是她。


    幹淨的畫紙仿佛突然就變成了一麵鏡子,清晰的映出了她。


    隨即下一刻,畫麵一轉,成了漆黑一片,周遭沒有一絲光線可以透進來,仿佛是暗無天日的地下深處。


    阿潯意外的覺得這場景格外的眼熟——似乎是在那場怪異的夢裏,她夢見自己成了一株海棠,而海棠就生在那片黑暗中。


    阿潯費了好大力氣,才沒有把麵前的那卷畫紙當成妖物一把扔出窗外。


    她傻眼了好一會兒,才恍恍惚惚的扭過頭去看身旁的男人:“師父,你說這世界上,一幅畫有可能修煉成妖嗎?”


    玄澤下顎繃的很緊,眸色深處有異樣的情緒在上下浮動,隻是阿潯太過震驚,全然沒有注意到。


    阿潯等著萬能的師父給她一個答案,卻沒有等到,反而聽他反問道:“你在畫紙上看到了什麽?”


    如果細聽,就會發現他一貫清冷的聲線嘶啞的不像話,阿潯隱約察覺到一絲怪異,忍不住偏頭多看了他一眼。


    他認真的看著她,英俊的臉好像比往常更加冷峭。


    阿潯莫名心口一突,吞了吞喉嚨,小聲道:“我先是看到了我自己,然後看到了一片漆黑,特別熟悉的感覺。”


    她歪著腦袋,疑惑又莫名有點不安的追問:“師父,這是不是畫紙成妖了啊?”


    “不是。”


    他突然圈住了她的手腕,略顯粗糲的手指扣得很緊,阿潯有些吃痛,委屈的看他,“師父,你怎麽了嘛?”


    玄澤沉默的凝視她,烏黑的瞳仁灼亮的像黑夜裏的燭火,阿潯被他看得心口惴惴,他圈住她手腕的力度也越來越大,像是要把她捏斷似的。


    疼痛以及心裏的不安令茫然無助的阿潯眼眶一熱,就這麽沒出息的哭了起來。


    小姑娘輕飄飄的眼淚仿佛當頭一棒,狠狠砸在玄澤心上,他猛然鬆開她,猶如大夢初醒。


    “弄疼你了?”


    他複又牽起她的手,細細察看,果然手腕已經被勒出了一道紅痕,她的皮膚本就纖白如玉,兩相對比之下,紅痕便顯得觸目驚心。


    玄澤頓時自責不已,心疼的無以複加,連忙去找活血化瘀的藥膏。


    阿潯被他千變萬化的態度弄得七上八下的,突如其來的覺得委屈極了。


    她不是沒見過他喜怒無常的模樣,但是他的冷漠暴虐都是對別人的,轉身對她總是溫聲細語,就算她闖了禍,他也隻是皺皺眉頭,冷淡又溫柔的教訓她,給她講道理。


    從來沒有這樣過。


    阿潯想不通自己哪裏得罪他了,握著自己一陣陣抽痛的手腕,哭的哀婉幽怨。


    一邊哭,一邊淚眼朦朧的偷偷瞅他。


    他已經找到藥膏,將她半攬進懷裏,執著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替她抹著藥膏,英俊的臉看不出什麽情緒,但是手下輕柔的力道,專注的眼神,讓阿潯覺得這還是那個對她嗬護備至的師父。


    但是縱然如此,她還是不能輕易原諒他的變臉。


    於是她抽了抽鼻子,哭的比先前還可憐,磕磕巴巴的控訴他:“我不喜歡師父了,我不要做你徒弟了,我要回家去!你把我弄得好疼,跟你說話你也冷冰冰的。”


    在她控訴的間隙,玄澤已經替她上好藥,又幫她將袖子整理好,將她冰涼的手捂在自己手心裏,聞言,慢悠悠的抬眼,緩緩的問:“生師父的氣了?”


    “對!非常生氣!”她哭的那麽厲害,回答他的聲音依舊中氣十足,幾乎是吼出來的。


    可見小姑娘是氣的不輕。


    玄澤嘴角微彎,似笑非笑,“不喜歡師父了?”


    “對!不……”


    阿潯梗著脖子正要硬氣的說不喜歡了,可是一對上男人黑沉沉的雙眸,無端的就把話吞了回去,咕噥著改口,“師父要是再這樣,我就一定不再做你徒弟了,太凶了!”


    萬一以後,她做錯事,他就這般體罰她,可怎麽辦?


    玄澤雙手扶住她肩頭,迫使她抬起頭,與他對視,“我向你道歉,是我一時走神想到了別的地方,所以沒有注意力道,以後都不會再這樣,不和師父生氣,好麽?”


    阿潯被他盯著,心跳快了幾拍,視線不由得一飄,看向別處,哼哼唧唧的:“嗯,等我手腕不疼了,我就不生氣了。”


    玄澤有些好笑,神情越發溫柔,“那是不是等手腕不疼了,就繼續喜歡師父?”


    阿潯視線飄的更亂了,到處看,就是不看他,但是男人的目光凝固在她臉上,她躲不開,隻能別扭的說:“沒有不喜歡。”


    一直都很喜歡。


    哪裏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呢。


    是師父啊,又不是什麽無關緊要的東西。


    雖然他弄傷了她,她也隻是被突然的變故嚇到了而已,並沒有真的生氣。


    現在他低低柔柔的哄她,她原本還想再拿喬的矯情都不翼而飛了,隻想著恃寵而驕。


    阿潯順勢倚進他懷裏,向他舉起受傷的小手,“師父,話本可以止痛的,我可以找一本來看嗎?”


    玄澤輕笑出聲,“想看可以,先回答師父一個問題。”


    這種時候,還要談條件,明明是他做錯了的……


    阿潯鼓了鼓腮幫子,敢怒不敢言,隻能屈從,“師父問吧。”


    “既然喜歡師父,就和師父成親吧,好不好?”


    他一直微微笑著,溫柔似水,幾乎叫人溺斃其中,阿潯腦中“嗡”的一聲,好像有無數煙花炸開。


    靠!


    就這麽求婚了?


    誰家求婚這麽隨便的?


    是不是以為她年幼單純不知事啊!


    哎,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她家師父向她求婚了?她怕不是正做夢呢吧!


    阿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師父,我沒聽錯吧?你說你要和我成親?”


    成親?那可是兩情相悅的人才能做得事情啊,成親以後就要日日睡在一起,還要一起生小娃娃。


    阿潯是肖想他挺久的了,但是並不代表就要立即和他成親啊喂!


    最起碼……也得談個甜甜蜜蜜的戀愛吧!


    玄澤捏住她軟軟的小手:“你沒有聽錯,你願意嗎?”


    阿潯仰起頭,有些不確定的問:“師父,你喜歡我嗎?”


    “當然喜歡。”玄澤篤定的回答,語氣裏有種認真的誘哄,“你也喜歡師父的,對不對?”


    她是喜歡他的啦,但是……恕她眼拙,她是真沒看出來他對她也是有男女之情的!


    他有這麽悶騷的麽,能把對她的喜歡藏得滴水不漏?還是她真的眼瞎又遲鈍,竟然遲遲都沒察覺到一點?


    阿潯不自覺的擰起眉,仔細的想了想,最後她得出一個結論。


    都是讓那句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給害的,她簡直快被洗腦了,所以總是下意識的覺得他對她的所有寵愛都是基於長輩對晚輩的感情。


    原來說到底……他也是個正常男人嘛!


    阿潯眯著眼睛笑起來,像是終於抓到了某個一本正經的男人的把柄,“師父,你藏得夠深嘛~我竟然一直都沒發現!嘿嘿,你喜歡我想娶我啊?可是也太著急了吧,我們談個戀愛先!”


    玄澤發覺她的笑容實在壞的很,遲疑的求證:“談個……戀愛?”


    “對啊!之前你是我師父,為人師表,有責任教我讀書寫字,我做錯事,有義務教訓我,所以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計較了!”


    阿潯從他懷裏撐起身子,嚴肅的同他講述師徒和戀人之間的差別:“可是我們在一起以後,我就是你的愛人,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寵愛我,不會逼我讀書寫字,就算我做錯事……不對,以後我做什麽都是對的。”


    玄澤:“……”


    為什麽聽上去好喪權辱國的樣子。


    這確定是找了個未來妻子,不是找了個祖宗?


    不過那句“你的愛人”聽起來還是令他心神愉悅,所以他好像……根本找不到理由來拒絕。


    “好,我答應你,你什麽要求我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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