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的孩子並不多,長樂公主又恰好是唯一的女兒,其受寵程度幾乎淩駕於其他皇子之上。


    據說,也正是因為如此,長樂公主的性子極為跋扈難纏,是個一言不合就要把惹她不高興的人拉出去砍了的主兒。


    先帝在世時,給她選了個駙馬,駙馬是異姓王安平王家的世子。


    隻是還沒來得及成親,先帝便去世了,長樂公主要守三年的國喪,婚期便推遲了,誰知國喪過後,還是沒能成親。


    因為駙馬在迎娶她的路上出意外了。


    此後長樂公主沒再嫁人,自請去了南方,一待便是十幾年,每年年初二回宮一趟。


    國師府的家丁忙完沒多久,長樂公主的車攆便駛入了街口。


    楊管家命人打開了大門,一眾人口守在門邊嚴陣以待,隻等公主車攆經過時,跪地迎接。


    冷冰冰的國師大人自然是不在其中的,他在書房,優哉遊哉的看著書。


    阿潯也捧著本書,裝模作樣的在他身邊看,心思卻早已飄遠。


    玄澤當然看得出來她的心不在焉,他放下書,輕歎了一聲,道:“想出去看便去看看,隻是記得,不要冒冒失失,衝撞了那位公主,她可不是什麽好說話的人。”


    阿潯忙不迭的點頭,丟下書就跑了。


    趕到門口的時候,恰好公主的車攆迎麵而來,楊管家領著府裏眾人早已跪下,阿潯見狀,正要跟著跪下,小臂突然一熱,有人撈了她一把。


    她轉頭,就見她家師父不知何時跟著她出來了,見她驚詫的看過來,麵無表情道:“太涼別跪。”


    阿潯:“……”


    是誰前一刻還叮囑她不要冒冒失失的衝撞了公主的啊喂!


    她再傻,也知道尊卑有別啊,在長樂公主麵前,這樣做有點任性哦。


    玄澤的聲音不輕不重,按理說,車攆之上的公主是聽不見的,誰知,車攆驀然停下了,侍女撩開簾子,一個風情萬種又嬌嬌軟軟的女聲傳了出來。


    “聽說新任國師大人年輕英俊,既然到了國師府門口,本宮便下來看一看。”


    那聲音那語氣那措辭,都讓阿潯莫名的心頭不舒服,她扭頭看身旁的男人,他依舊沒什麽表情,像是沒聽到公主的話。


    阿潯隻好轉回頭,一轉頭,便看見一身大紅衣衫的女人從車攆上由侍女扶著,慢騰騰的走下來。


    算一算年紀,長樂公主今年應當三十出頭了。


    但是她走下車攆的瞬間,阿潯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個與她差不多大的少女。


    容貌美豔無雙,明豔的眉眼之間透著一股英氣。


    也不知道是因為她發髻上金燦燦的步搖,還是因為她睥睨傲然的眼神,她整個人都張揚的如同夏日驕陽,叫人不敢正視。


    “這位就是國師大人?”


    極漂亮的眼睛在玄澤身上掃了一遍,長樂公主幽幽的問道,阿潯這才回過神來,有些緊張的看向她家師父。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公主的眼神莫名讓人不安。


    玄澤巋然不動,眉目疏淡,“正是微臣,公主有禮。”


    他淡聲應道,實在稱不上恭敬,長樂公主似乎也不太介意,亮閃閃的目光挪到他身側的小姑娘身上,有一瞬間的黯然,一開口語氣也多了幾分叫人琢磨不透的玩味。


    “那這位姑小娘想必就是咱們大夜有名的天煞孤星了吧。”


    玄澤微微垂眸,沒說話,嘴角向下,隱隱泛著冷意,阿潯無辜的鼓了鼓嘴,也沒做聲。


    長樂望著這一對師徒,輕笑了聲,“本宮差點忘了,小姑娘既然是國師大人的徒弟,有國師大人親自鎮著,就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煞孤星,估計也煞不出什麽來。”


    玄澤薄唇抿的更緊,側臉顯得有幾分淩厲,阿潯雖然覺得公主這話說的讓人覺得不舒服,但也聽不出什麽具體的弦外之音來。


    她頓了頓,福身,有模有樣的行了禮,“見過公主殿下。”


    長樂的視線在她清麗嬌俏的小臉上停留了少頃,忽然道:“今夜有宮宴,國師大人帶著徒兒一塊兒參加吧。”


    玄澤皺了皺眉,下意識的想要拒絕,長樂又道:“本宮年輕時,與小姑娘的父親蒙雲飛蒙大將軍倒是熟識,今日一見蒙小姑娘,便心生喜愛,邀請她入宮參宴,國師大人該不會要推辭吧?”


    大庭廣眾之下,公主這般說,他若是再出言拒絕,便顯得有些以下犯上了,玄澤偏頭看了看身旁一臉懵懂的小姑娘,淡淡道:“公主有命,微臣豈敢不從。”


    長樂微微一笑:“那就好,本宮也要繼續回宮了,免得讓皇兄久等。”


    ……


    夜晚的宮宴比阿潯想象的隆重的多。


    亦步亦趨的跟著自家師父進入萬安殿的時候,殿中已經坐了不少人,阿潯一眼看過去,幾乎都是皇親國戚。


    其中也有一些臣子,比如祁天啟和他父親祁太師以及他妻子蒙清瑤。


    一段時間不見,蒙清瑤消瘦許多,她低著頭坐在祁天啟身側,兩頰的顴骨立的很高。


    察覺到有人進來,她抬起頭,隨著夫君祁天啟行了禮,視線觸及到阿潯的時候,淺淺一笑,阿潯覺得,她那個笑容實在是勉強,簡直比哭還難看。


    祁天啟坐在左下的第二張桌子前,他的斜對麵就是她的父親蒙雲飛。


    在阿潯和蒙雲飛為數不多的見麵裏,他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嚴肅沉著,缺乏人情味,就算他們之間有著最親近的血緣關係,她依然對他生不出親切來。


    比起她家師父的清冷寡情,他更像是因為在戰場上翻滾多年,見慣了生死,因而顯得有些冷漠深沉。


    此時此刻,他身邊有個官員正在獻殷勤,他顯然並不想搭理,神情冷淡的很,隱隱透出一絲戾氣。


    阿潯定定的看著他,抬腿走過去,和他打了個招呼:“爹爹,新年好。”


    聽到小女兒清甜的嗓音,蒙雲飛握著酒杯的手一緊,慢了一拍,仰頭看過來,阿潯被他深沉的有些可怕的眼神給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


    心裏疑惑道:“他這是怎麽了嘛?難道是因為她沒有回蒙家過新年,所以他不滿了,現在看到她,還帶著怒氣,不然幹嘛用那種眼神看她?”


    蒙雲飛動了動唇,嗓子澀然:“清清怎麽也來了?”


    他問這話的時候是看著玄澤的,玄澤不偏不倚的回望他,淡淡道:“長樂公主殿下路過國師府時,親自邀請的。”


    蒙雲飛臉色一變,眉宇間極快的掠過一絲訝然,但是很快他就收斂好,微微頷首道:“原來如此。公主盛情,自然不可推脫。”


    阿潯正好奇的瞟著四周,自然沒注意到蒙雲飛飛快的神色變化,不過玄澤卻是一絲一毫都沒漏掉,看的清清楚楚——


    那分明是不虞。


    長樂公主在大夜的尊貴地位自不必說,若是朝中哪位臣子的夫人或者女兒得公主青睞,親自邀請入宮參宴,必定感激涕零,恨不得抓住這個機會,多多和公主套套近乎。


    但是蒙雲飛那細微的表情變化,仿佛在說長樂公主就不該邀請阿潯,甚至都不應該路過國師府。


    玄澤垂下眸,心思流轉一番後,輕聲對身旁四處打量的小姑娘道:“隨我坐下,等會兒國君和公主就該來了。”


    阿潯立即挺直脊背,收好到處亂飄的視線,乖乖巧巧的跟在師父身後落座。


    他們的座位恰好就在蒙雲飛正對麵。


    阿潯坐定後,就發現她那將軍父親時不時的便抬眸,深深沉沉的看著她,眼神複雜的一言難盡,弄得她心口直發毛,實在搞不懂,他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很快,她也顧不得蒙雲飛的古怪了,內侍扯著嗓子吼了一句,宣告國君和長樂公主的到來。


    阿潯揉揉被內侍的嗓子荼毒的耳朵,恭恭敬敬的站起身迎接。


    國君身側以及身後烏烏泱泱的跟了一群人,他的左右兩邊分別是皇後娘娘和長樂公主,身後便是太子爺南川。


    南川身後還有一位十分年輕貌美的女子,走起路來,如弱柳扶風,那身段實在勾人。


    南川是沒有娶妻的,但這女子是已經嫁人的裝扮。


    看她的妝容和發髻,應當是國君的某位妃子。


    阿潯默默的感歎了一下這位女子的美貌以及和國君十分明顯的年齡差,然後她壓低了聲音問身側的男人:“師父,那位姑娘是國君的哪位妃子啊?”


    玄澤覺得吧,有的時候,小徒弟崇拜他,信賴他,有什麽問題都隻向他求教,的確讓他很是愉悅。


    但是某些時候,也實在叫他無言以對。


    比如此刻。


    他頭都沒抬,瞥了她一眼道:“國君後宮佳麗三千,且不說他本人都未必記得清誰是誰,何況是我。”


    他頓了頓,抬手輕敲了下她的小腦袋,補充道:“你家師父也並非什麽都一清二楚,下次再有這種叫人為難的問題,放在心裏,等隻有我們二人了再問。”


    阿潯:“……”


    她家師父貌似還沒喝酒,就有點醉了……


    雖然沒得到答案,但是很快,阿潯便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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