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潯走到樓梯拐角處,便察覺到了怪異的氣氛,頓時機敏的放輕了腳步,目光掃了一圈後,臉色一下子繃緊了。


    夏清歡!


    那個兩幅麵孔的女鬼活生生的坐在他們中間。


    準確的說,她是被困住了,而且被打傷了。


    嘴角殘留著已經幹涸的血跡,右手手腕以一種奇怪的角度扭曲著,看上去像是被人擰折了。


    雖然狼狽不堪,但是這並不影響她好端端沐浴在陽光下而毫無異狀。


    阿潯:“……”


    女鬼的生命力這麽爆棚的嗎!


    這麽刺眼的陽光照在她身上,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正常劇情來說,不應該飛灰湮滅麽!


    阿潯三步並作兩步,咚咚咚的跑下樓去。


    這一番動靜成功引得了全部人的注意。


    阿潯無視了她家師父略略皺眉的模樣,徑直走到了夏清歡身邊,抬手上去狠狠抓了一把她的胳膊。


    柔軟溫熱,和活人沒什麽兩樣。


    阿潯怔了一下,猛地轉身,看向師父,“她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兒?”


    玄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死而不腐的僵屍,修煉多年,修為已經到了屍王的程度。”


    “……”


    厲害了!


    阿潯還能說什麽,她真是找不到語言來形容此刻的心情了。


    “一個堂堂的屍王欺負我這個小蝦米做什麽?”


    柿子撿軟的捏麽?阿潯簡直欲哭無淚。


    “昨夜她潛入了你的夢境,被我發現打傷了。”玄澤眸色倏然一沉,認真的看著阿潯道,“你可還記得,她進入你的夢境之後,對你說了些什麽?”


    阿潯又一次懵圈了。


    當她以為她是在做夢的時候,其實不是。當她以為不是一場夢境的時候,結果她家師父告訴她,就是在夢裏。


    僵屍修習的術法裏其中有一項就是入夢術。


    昨夜,阿潯的確是做了夢,夏清歡進去之後,就變成了噩夢。


    玄澤察覺到隔壁的異常時,立即趕到阿潯的房間。


    隻是他還是來晚了一些,叫阿潯給夏清歡咬了一口。


    玄澤微微垂眸,斂住眼底暗沉的光,抬手,隔著衣衫輕輕握住了阿潯的手腕。


    他輕聲道:“手背上的傷口疼嗎?”


    “不疼!”


    阿潯最受不得他用那種柔情似水的憐惜語氣與她說話了,生怕他再擔心,所以立即說不疼。


    事實上,也真的不疼啊,就是被咬的時候,她都沒有疼痛的感覺,隻覺得涼颼颼的。


    “師父,僵屍會有屍毒吧?我會不會被感染?會不會也變成僵屍?”


    阿潯緊張反抓住他的手,把自己最擔憂的問題問了出來。


    “不會。”


    她的身體百毒不侵,被他細心嗬護了上千年,區區屍毒怎會入體,不過讓一介肮髒的僵屍咬了一口,玄澤還是被深深惹怒了。


    他捧在手心裏的寶貝,也是這等低賤汙穢的東西可以玷汙的?


    “告訴師父,夢裏發生了什麽?”


    玄澤捏了捏她的小手,順勢牽著她在桌邊坐下,又讓客棧送了一份早餐上來。


    阿潯本就餓的直打鼓,原先被夏清歡分去了一點心思,現在看到吃的,自然大朵快頤,她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的說:“她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了一本書,說什麽在那本書裏能找到我的前世今生。”


    玄澤給她倒茶水的動作一頓,沉默了一瞬,轉而淡淡的朝夏清歡問道:“那本書是萬象書嗎?”


    夏清歡抬眸,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她道:“我一直在定縣南麵的無名山上修習,偶爾為了生計下山,五天前,有個人將一本空白的書交給了我,又付了我重金,讓我去做一件事。


    那人告訴我,五天後會有一群從帝都來的人在縣城落腳,他們當中隻有一個小姑娘,而我要做的就是潛入小姑娘的夢中。”


    玄澤一言不發的打量著她微微起伏的背脊,半晌,問道:“書在哪裏?那個人又是誰?”


    夏清歡毫不猶豫的從懷裏拿出了那本空白書,恭敬的奉到玄澤手上,又接著道:“那個男人一身黑袍,看不清臉,聲音很嘶啞,他的修為比我高很多,我不得不聽從他。”


    她說完,玄澤還未開口,祁天啟率先跳起來,厲聲追問:“一身黑袍?你可知道他現今在哪裏?”


    祁天啟聽完夏清歡的描述,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婚禮當天出來搞破壞的男人。


    殺了那麽多人,把他本該喜氣洋洋的大婚之日鬧得血雨腥風,他就是窮盡一生都要抓到他!


    夏清歡似乎是被他瞬間凶神惡煞的模樣嚇了一下,愣愣道:“我也不知道,他出現過一次後就沒再出現了。”


    玄澤的想法與祁天啟一般,也立時想起了血狼妖。


    隻是……玄澤比誰都清楚,血狼妖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都做的出來,唯獨不會做傷害阿潯的事情。


    所以玄澤壓根不相信夏清歡的話。


    不過這個女人如若有心要糊弄他,他再如何追問也是不會有結果的,索性他也不再問,徑直將夏清歡交給了祁天啟處理。


    祁天啟認為夏清歡和血狼有關聯,自然是不會輕易放了她的,拿出了大理寺天牢的規矩,給她上了枷鎖關了起來,玄澤順手在那道枷鎖上施了點小法術,以防夏清歡作妖。


    處理完夏清歡,眾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的轉到了那本書中。


    夏清歡交的實在太痛快,這倒讓玄澤狐疑,這本書是否真的如他如想,就是萬象書。


    隻是,鑒於萬象書的真正作用,他也不好兀自使用驗明。


    顧七岩得知這本空無一字的天書就是害的他顧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萬象書的時候,頓時瞪圓了眼睛,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這,這就是萬象書?不是說,書裏記載了無數起死回生的法子麽?怎麽一個字都沒有?”


    祁天啟隨手翻了翻,揚著眉梢道:“無字天書吧?”


    玄澤抬眸,寡淡的目光從書麵上一掃而過,“所謂傳說,大多是人雲亦雲,繆傳罷了。這時間你可曾見過,真有人死而複生,長生不老?”


    顧七岩眸光一瞬黯淡。


    他顧家上下百口人的命為了這本書搭進去,的確不是什麽神書,就是一本害人不淺的玩意兒!


    祁天啟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也抿著唇不說話了。


    安靜下來後,玄澤總覺得有哪裏不習慣。


    身邊的小少女總是嘰嘰喳喳的,這次沉默了這麽長時間,難道還在擔心她會染上屍毒?


    他皺眉看向阿潯,卻見她恰好抬起頭,黑白分明的水眸裏含了疑惑和不解。


    “你們都沒看見這書裏的字嗎?”阿潯睜大了眼睛,眸光清亮,看向玄澤的時候尤為難以置信,“師父,連你也看不見嗎?”


    聞言,顧七岩和祁天啟都用一種看妖怪的眼神看向她。


    ……果然,天煞孤星什麽的和常人不一樣,都能從無字天書裏看出字來……


    玄澤心弦微動,驀然想起萬象書是源自那深淵之地,要說有誰能暢通無阻的看懂萬象書,大約也是非她莫屬。


    可是她沒有任何記憶,又怎會讀懂萬象書中的玄機?


    玄澤一瞬不瞬的看住阿潯,不動聲色的問:“你看見了什麽?”


    “我不認識。”


    阿潯搖頭,臉頰稍稍泛紅,有些赧然,隨即她強撐著為自己分辨,“師父,書裏的字不是我們大夜的文字,所以我才不認識的!不是因為我沒有好好學習。”


    她那“好像生怕他會教訓她不好好識字,於是趕忙辨明清白”的急切小模樣,無端的讓玄澤心神一蕩。


    他淺淺的笑了笑,抬手就摸上了她的小腦袋,“嗯,我知道,那不能怪你。”


    顧七岩驀然覺得腮幫子有點酸,用手扶了扶。


    有的人是人前人後兩張麵孔,國師大人是在小徒弟和其他人前兩張麵孔,這一路上,他每每看見,都有些不適。


    祁天啟眸光微閃,心上又飄過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感覺。


    與顧七岩一樣,從帝都到定縣的時間裏,祁天啟日漸覺得覺得玄澤和阿潯這對師徒的相處模式未免太沒有忌諱了點。


    畢竟男女有別,尤其玄澤雖說是師父,但也是個年輕男人,阿潯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在他身邊黏黏糊糊也就算了,他對她的一舉一動卻也是親密非常。


    要不是因為玄澤的那張臉總是古井無波,看不出什麽情緒來,他幾乎要以為這兩人是一對打情罵俏的小眷侶了……


    被安撫的阿潯甜甜的笑了笑,獻寶似的道:“師父,雖然我不認識,但是有裏麵有兩個字我卻是知道怎麽讀的哦。”


    玄澤隨著她淺笑,低低柔柔的隨口應了一身,“嗯,怎麽讀?”


    “青梧!”


    阿潯自豪又驕傲的大聲念出來,期待的等著她家師父再這般溫柔的對她笑,豈料,卻見她家師父英俊的臉驟然僵住。


    本就濃黑的眼眸一寸一寸的暗下去,深沉如墨,又仿佛黑暗裏野獸的眼,黑亮的攝人。


    阿潯的滿心期待在瞬間灰飛煙滅,擔憂無措的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師父,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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