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好,那陌姑姑多加小心。”月清絕囑咐道。


    而北宮喆從主殿一直走到了寢殿,不知為什麽他雖然對這裏沒有印象,但殿內淡淡的清香令他十分流連,就連殿內的擺設都看起來十分舒心,他喜歡這裏。


    通過寢殿的擺設,可以想象主人在時的情景,簡單而充滿溫暖。


    北宮喆腳步一頓,不由得想象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住在這裏?


    他的宮妃麽?他不記得了,他隻記得他因為忘情蠱的原因忘了許多人和事,他再一次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依舊沒有半分印象,索性不再去想。


    他走了兩步,才注意到前方有一方小小的書桌,他剛剛坐了下來發現左手邊的畫缸裏有幾幅畫卷,他隨手抽了一副然後展開,畫卷剛剛展到一半,北宮喆驀地滯住了手中的動作。


    畫上是一個女子,三千墨發垂至腳踝,她的眸光清靈濯濯而又勾著嫵媚,尤其是她額上的那朵曼珠沙華仿佛隨著她的舞步在靈動一般,一襲紅衣似火,勾勒出玲瓏的身材,修長的玉腿婀娜而撩人,細柳蛇腰死死地纏住了他的雙眸。


    真是清靈到極致,妖嬈到極致。


    北宮喆隻需要打量一眼,便看出了這幅畫出自他之手,他將畫全部展開,畫上的人呼之欲出,就連神韻都描繪的淋漓盡致,可以看出他當時對這幅畫傾注了許多心血。


    他輕輕抬手,將手慢慢覆上畫上女子的臉上,嘴角帶了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她就是這未央宮的主人吧,他竟迫切的想知道他和她有過怎樣的過往。


    北宮喆將畫卷收起,然後放入袖中,起身再次在殿內打量。


    而此時,離未央宮不遠的鍾粹宮內,江向晚跪坐在軟墊上一下一下的敲著木魚,等聽到一陣腳步聲,她驀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緩緩睜開了眼睛。


    “什麽時辰了,是不是又要用膳了?”她的眼睛睜得大大,顯得有些空洞。


    “回娘娘,現在是辰時,離午膳的時間還早。”


    江向晚聞言再次閉上了眼睛,嘴裏念著經文,開始敲木魚。


    自從月清絕給她重新植入了心髒之後,她整整昏迷了七日,就在眾人都以為她已經死了,準備給她準備後事之時,她卻奇跡般的醒了過來,接著在床上躺了將近一個月,這兩日才算是可以下床。


    現在的江向晚如同受到了什麽重創一般,性情大變,再也沒有鬧過,竟然開始禮佛,每日裏除了念佛經外,就是抄寫佛經,性子出奇的嫻靜。


    原本懼怕她的雪芙如今都不免有些心疼她了。


    “娘娘,左相府遞來消息,說是左相大人的身子不行了,他想要見您一麵。”


    這一次,江向晚突然睜開了眼睛,眼中盡是愧色,“那又能如何,皇上將我終生囚禁在此,我有什麽辦法。更何況,我傷了父親,再也沒有臉麵見他了。”


    “娘娘,夫人說,這有可能是最後一麵了。”雪芙眼眶有些微紅。


    江向晚咬了咬唇,一下一下敲著木魚,隻是她的心已經亂了,就算再怎麽念佛經,也平靜不下來了。


    “娘娘,皇上一會就朝這邊走來了,您去求求他,他一定會答應讓您回去的。”


    雪芙提到了北宮喆,江向晚的心狠狠紮了一下,鈍鈍的疼,她知道這心口處的這顆心不是她的,可是為什麽還會心疼呢?


    終於,江向晚放下了佛珠和木魚,慢慢起身,她的身子十分孱弱,仿佛一陣風便能將她吹走,身上的衣服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


    “娘娘,小心些,奴婢扶著您。”雪芙立即上前扶住了她。


    “咳咳……”江向晚輕咳了兩聲,任由雪芙扶著,“扶我去換身衣服吧。”


    她看著銅鏡裏的自己簡直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銅鏡裏的那個沒有生氣的女子當真是她麽?她在自己的臉上看到了蒼老和頹敗,明明她才剛剛十九歲,還是那樣年輕的年紀,為何她卻有種迫近遲暮的感覺?


    她慢慢的理著自己的一頭青絲,這時一根白色的頭發夾雜在黑發裏十分醒目,她驚得將梳子掉落在了地上。


    “娘娘,您怎麽了?”


    “雪芙,你說我是不是老了?”


    “娘娘不老,娘娘永遠是最美的。”


    “可是,我已經生了白發,你過來給我拔了它。”


    雪芙走上前,將那根白發連根拔掉,然後笑道:“娘娘,現在沒有了,您還年輕,快別說喪氣話了。”


    江向晚微微勾了勾嘴唇,淡淡道:“我們走吧。”


    她在鍾粹宮的門口等了許久,都不見北宮喆前來,雪芙戰戰兢兢的立在江向晚身後,心中一陣惴惴然,以往這樣的話江向晚必定要發怒的,而今日她卻出奇的安靜,就連眉宇之間也沒有任何不耐,而她越是這樣雪芙就越是不安。


    終於,前方出現了一抹明黃,雪芙懸著的一顆心頓時落了下來。


    江向晚看著離她越來越近的北宮喆,掩在袖中的雙手有些發顫,她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臣妾參見皇上。”


    北宮喆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江向晚淡道:“起來吧。”然後抬腳便走。


    “皇上,請等一下。”


    北宮喆腳步一頓,抬眸再次看向江向晚道:“何事?”


    看著他冰冷如霜的眼神,江向晚心中一澀,不過短短月餘,他如今怎麽變得這麽陌生了?


    “臣妾父親病重,臣妾可否回去探望?”


    “好。”


    “皇上……”江向晚猶豫了一瞬道,“多多注意身體,不要再沉迷酒色了,這大夏需要你。”


    北宮喆眸光一沉,嘴角微抿,沒有開口,直接抬腳翩然從她身邊經過。


    江向晚看著他疏離的背影,心中微扯,她心中一直以來的信仰轟然倒塌,如今整個夏宮仿佛都陷入了一片死氣沉沉。


    自從她私下去剜安文夕的心,用江向晴來陷害安文夕之後,他就徹底對她失望了,他們之間多年的感情也被磨滅殆盡了。


    此時她心中也是一片滄桑,她終於認識到了這個男人是她抓不住的,即使她耍盡心機,到頭來他卻離她越來越遠。


    可是,她卻不想讓他癡迷酒色,不想看著他一步步墮落下去,更不想看著他一手建立的大夏逐漸滅亡。


    明明是六月炎炎夏季,江向晚的心中卻卷起了秋風,她觸目的一切滿是蕭瑟。


    “娘娘,您沒事吧?”


    “我沒事,雪芙,去吩咐人備了車馬,我這就出宮。”


    “娘娘,怎麽這麽急?奴婢瞧著您的氣色不好,不如先休息一日?”


    “不必了,你去吧。”江向晚有些疲倦的拂了拂手。


    江向晚回到左相府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雖然府裏的人都還像以前那麽恭敬,但是她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他們的輕慢。


    尤其是她嫡親的大哥對她一直冷冰冰的,一副不歡迎她回來的樣子,儼然將她當做了殺父仇人,若是以往江向晚必定大受打擊,而現在她的心已經寵辱不驚了,這個家裏唯有她的母親是真心想念她,一直拉著她的手哭個不停。


    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左相看到了江向晚回來,眼底竟流露出一抹笑意,並沒有責怪她,隻是幾番感歎命運弄人。


    這一晚,江向晚住在了江家,第二日一早本是回宮的日子,而江向晚並沒有急著回宮而是讓車夫趕著馬車去了季將軍府的方向。


    “娘娘,這是……”雪芙有些不安道,這明明不是回宮的路,偏偏娘娘現在還是戴罪之身,若是出了什麽事情,可如何是好?


    “我要去看看驚魂。”


    雪芙聞言心中立即大驚,即便娘娘現在被廢了皇後之位,但是她依舊是皇上的女人,如今竟然堂而皇之的去看望一個臣子,這是萬萬不可的,一旦被皇上知道,那娘娘就是罪上加罪了。


    “娘娘,這不合禮數。”


    江向晚抿唇沒有說話,她這幾日來最對不起的人就是驚魂了,他為她付出了這麽多,而她卻不小心將他的整個人生都廢了,如今斷了臂的他,何談建功立業、保家衛國?


    而她,如今已經是這樣的地步了,就算是有罪,又能將她怎麽樣呢,不過是賜她一死了。她已經經曆了這麽多,早已經將生死看透。


    見她無動於衷,雪芙更加著急起來,“娘娘,這季將軍府去不得,您傷了季公子,季將軍可是恨透了您,怎麽會讓您進府呢?”


    “我自有辦法,你不必說了。”


    看著江向晚臉色變冷,雪芙立即悻悻的閉了嘴。


    半個時辰後,終於到了季將軍府,而江向晚所說的辦法不過是翻牆偷偷溜進去罷了,好久沒有活動,她的身子骨都快荒廢了,隻是翻個牆,她也力不從心了,更別說帶上雪芙了。如此,雪芙隻能守在季將軍府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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