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兒,朕過幾日再來看你。”


    “九哥哥……”安文夕從身後抱住了北宮喆,將雙頰埋在他的背後淺淺低喃。


    “夕兒。”北宮喆反手攬住安文夕,將她擁緊,安文夕握著他的手腕,摸到那串紅豆,她的心中溢出了一抹欣慰。


    “你放心,朕會一直戴著。”北宮喆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對了夕兒,左言從北襄洛城帶回來了一個人,現在安置在了東院的廂房,你也許會認識。”


    安文夕鬆開了北宮喆,抿唇道:“我知道了,你趕緊回宮吧。”


    “夕兒,照顧好自己,你愛吃的楊梅每日都會送來,朕走了。”


    雖然眼中不舍,但是卻在沒有邁出半步,安文夕靜靜地看著北宮喆的背影逐漸消失。


    “公主,人都走了,回房吧。”


    “好。”安文夕長長的舒了口氣,想起北宮喆臨走前的那句話,立即轉了方向。


    歡涼不解道:“公主,你去東院做什麽?”


    “你跟來不就知道了麽。”


    東院廂房門口,左言看到安文夕朝這邊走來,立即行禮道:“屬下見過瑾淑妃。”


    “左言不必多禮,我聽北宮喆說這裏住了一個從北襄洛城來的人,他說我可能會認識。”


    “這人麵如全非,容貌可怖,屬下擔心會嚇到瑾淑妃。”


    “無妨,打開門吧。”安文夕淺淺道。


    打開房門之時,一股腐敗的味道迎麵而來,安文夕眉頭略皺,胃中微微翻滾。


    “公主,你沒事吧。”


    “沒事。”安文夕壓下胃中的不適,和左言一起朝裏走去。


    沒走多遠,安文夕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大喇喇的躺在地上,頭發淩亂不堪,好似長久沒有梳理,如雜草一般胡亂的披散著,微微散發著酸臭。


    “瑾淑妃,這個人他脾氣很不穩定,你小心一點。”


    “我知道,你先下去吧。”


    地上的人聽到安文夕的聲音,身子一震,雙眸微眯,透過淩亂的長發打量著來人。


    “公主,這人到底是誰,你又怎麽會認識?”歡涼略皺眉頭。


    突然,躺在地上的人立即從地上起身,踉蹌著腳步,慌亂的跑開了。


    “這……”歡涼一滯。


    一旁的左言見狀立即折身過來,“瑾淑妃,這個人也非常怕見人。”


    怕見人?難道是因為是熟人才怕麽?


    北宮喆說她也許會認識,可是眼前這個衰頹的男子真的是那個人麽?


    “左言,你快攔住他!”


    “是,瑾淑妃。”


    那人見左言追來,腳步頓時淩亂起來,慌不擇路的跑出廂房,隨即將門鎖上。


    看著那人的身形,安文夕雙眸微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在心頭。


    “公主,我覺得他的身形好像……”


    安文夕斂眸,“你也發現了。”


    歡涼點點頭,“雖然整個人更為消瘦,但是大體輪廓很像。可是公主,若真的是他的話,為何他要躲著我們。”


    安文夕歎了口氣,“大約是不想讓我們見到他這樣一麵吧。”


    的確是,任誰都不想讓親近之人看到自己最落魄的一麵。


    “啊,啊~”那人嘴裏發出支支嗚嗚的單音節,躲避著左言的招式,但是卻因為身體不便而顯得十分笨拙。


    安文夕上前一步,眸光落在那人身上,輕道:“秋水,是不是你?”


    那人聞言,驀地一滯,左言立即一把製住了他,任他怎麽努力也掙脫不開。


    “你真的是秋水麽?”歡涼靠近他道。


    那人立即將頭低了下去,不去看歡涼。


    “你怎麽不說話?”歡涼蹙眉,“以前的秋水可是話最多的!”


    “他不說話,是因為他的舌頭被割掉了,根本說不了話。”安文夕走到歡涼身邊。


    “什麽?”歡涼頓時大驚,難以置信的看著對麵的男子。


    “秋水,是我,你不認識了麽?”


    誰知安文夕話音一落,那人驀地跌坐在地上,抱著雙膝嗚咽著哭了起來。


    現在安文夕幾乎已經可以斷定這就是秋水,秋水不過十七歲,還是個孩子,雖然比歡涼大了一歲,可是向來比歡涼還要孩子氣一些。


    “秋水,別怕。”安文夕俯身下來,慢慢理著他額前淩亂的長發。


    “不……啊……”他立即側身避開,緊緊的護著他的腦袋。


    “秋水,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這是誰做的!”歡涼眼眶微紅,緊握著雙拳,一副要殺人的模樣。


    “瑾淑妃娘娘,既然是故人,你們慢聊,屬下去外麵守著。”左言抱拳道。


    安文夕點點頭,“你退下吧。”


    “秋水……秋水……”歡涼忍不住啜泣起來,顧不得秋水一身酸臭,一把抱住了他道:“我是歡涼,你告訴我,誰把你害成這樣的,我要為你報仇。”


    半晌,秋水的身形慢慢鬆懈下來,緩緩從歡涼懷中抬起頭來,伸手撥開額前的頭發,露出一張皮肉翻卷,猙獰可怖的臉來,和無涯一樣,他整張臉皆被人齊整割下。


    “你們都看到我這副鬼樣子,不怕麽?”秋水嘴皮微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安文夕看懂了他的唇語,對他道:“不管你變成了什麽樣子,你都是我們的秋水,你都不應該自暴自棄。”


    “你可知,他們在我體內下了毒,我根本就活不久。”秋水嘴邊泛起一絲苦笑。


    “下了什麽毒?”安文夕杏眸微眯。


    “我也不知道,但是每到月初,身體就會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生不如死,若是半年不服解藥的話,就會七孔流血而亡。”秋水眼皮也被割掉,空蕩蕩的眼眶裏隻剩下大大的眼睛,分外滲人。


    “你放心,你身上所種的毒我會想辦法的。”


    “公主,我一會就傳書給月公子,看看他是否有辦法。”


    安文夕點點頭,“秋水,你可知無涯他……”


    “無涯他怎麽了?”秋水變的激動起來,一把抓住了安文夕的手腕。


    “他……他死了。”安文夕垂眸,“他的骨灰如今就在上房。”


    秋水聞言眸光一點點灰暗下去,片刻,他的雙眸迸出一抹狠戾,“啊!”這一聲太過悲戚與無奈。


    “慕容清這個小人、敗類!”秋水恨恨咬牙,這一次他的口型太過明顯,歡涼也看了出來。


    “是慕容清!”歡涼雙眸血紅,狠狠地咬著牙道。


    “秋水,你告訴我,這半年多來,到底發生了什麽好麽?”


    秋水微微閉上了眼睛,仿佛這半年來的經曆太過不堪回首,半晌才緩緩點頭。


    “這樣,你先去梳洗,換身幹淨的衣服,你明天再跟我細說好麽?”


    “好。”秋水這一聲倒說的清晰。


    “公主,你身子不好,先回去吧,這裏有我呢。”歡涼勸道。


    安文夕點點頭,看了秋水一眼,轉身出了房間。


    瓊華殿外,彭安容姿容絕麗,雙頰點了些胭脂,粉嫩晶瑩,十分嬌嫩可人,長裙曳地,勾勒出她高挑而玲瓏有致的身材,使她看起來少了幾分青澀而增添了幾抹嫵媚。她身後的大宮女手中提著食盒。


    “奴才給彭婕妤請安。”


    “免了,張公公,太後娘娘體恤皇上,特讓本宮給皇上煲了補湯,煎了藥送來。”彭安容瞥了眼身後的食盒。


    “回彭婕妤娘娘,皇上國事繁忙,隻怕……”


    “怎麽,又想像上一次那樣打發本宮。”彭安容眼底盛滿了譏笑。


    “奴才不敢。”張海捧著拂塵,躬著身子道。如今,皇上並不在宮中,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彭婕妤進去啊!


    “不敢?本宮是奉了太後娘娘的旨意,前來看望皇上,你想抗旨麽?”


    “彭婕妤娘娘,奴才哪敢抗旨,隻是皇上早就吩咐了,這瓊華殿不許別人踏進半步!”


    彭安容不怒反笑道:“張公公,你可別糊弄本宮,瑾淑妃進得了這瓊華殿,江小姐也進得了,難道本宮就進不得麽?”


    “婕妤娘娘,還請您不要為難奴才。”


    “放肆!”彭安容的聲音陡然變冷,狠狠地盯著張海道,“今日這瓊華殿,本宮進定了!”


    “彭婕妤……”


    “張海,讓她進來!”突然殿內傳來一陣冰冷的聲音。


    張海心中頓時一動,皇上可終於回來了!


    皇上竟然讓她進去!彭安容心中浮起一抹巨大的喜悅,抬眸剜了眼張海,這個老閹奴實在是太可惡了,竟然攔她!


    彭安容的腳步輕快起來,緩步踏入殿內,淡淡的檀香撲入鼻翼,彭安容的心跳逐漸加劇,她這還是第一次踏進這瓊華殿。


    燭火輕搖,北宮喆高大挺拔的身影映在屏風之上,那執筆批注的模樣令人再也難以移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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