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黃小胖和姚遠,黃毛反身進了屋,靜悄悄的家裏有點無聊。


    心裏不知為什麽,一直惦記著中午姚遠突然冒出來的一句話:“老在街麵上混,有啥意思啊?”


    去年嚴打,甘家口的錢老大沒躲過去,被弄到新疆篩沙子去了,聽說差一點吃槍子。要不是段小紅一口咬死,兩個人是談戀愛關係,錢老大就有可能多加上一個流氓罪,那樣的話他那個槍子就吃定了。就這還被判了十五年呢,想再回京城那是遙遙無期了。


    錢老大這一走,甘家口的一幫混混群龍無首,被別處的頑主欺負的夠嗆。新街口的小地主居然敢明目張膽的跑到甘家口的建委大院禮堂門口拍婆子、喇(la)蜜。


    就在甘家口練攤賣服裝的焦三兒趕上了,看見那幾個不三不四的痞子在糾纏自己認識的兩個姑娘,看不過眼過去說了兩句,結果被一頓胖揍,被打了個滿臉花。


    焦三兒無奈找到自己哭訴,自己頭一熱,就帶著小勇和奎子把小地主堵在了新街口電影院,落了單的小地主沒跑掉,被黃毛肩上一刀、腿上一刀,當場就撩翻在馬路上,算是給焦三兒出了氣、報了仇。


    事過去了,自己也有點後怕,自己當時實在是有點太衝動,心裏憋著的那點氣,全撒在小地主身上了,毫沒猶豫就動了刀。


    這也是幸虧當時沒帶上管叉,要不事就大了,管叉叉人,一叉一個血窟窿,裏麵的肌肉都會壞死,下手就是重傷害。


    小地主吃了虧,倒是沒報官,但黃毛那一腦袋黃色的頭發實在是顯眼,被人認了出來,小地主就放出話來:“別讓我逮到你,逮到了就廢了你。”


    這個仇算是結下了,躲在小胖兒家裏,冷靜了幾天就覺得有點沒意思,真不值當的,打來打去的圖個啥呀。


    雖說小地主在家養傷,暫時出不來,但是來自新街口那邊的反擊就沒有停過,兩邊的人在街上碰上了幾回,也都動了手。甘機口這邊傷了兩個,新街口那邊也有兩個被開了瓢。


    這個打來打去的什麽時候是個頭啊,聽說兩邊派出所的所長都已經急了。甘機口派出所所長顧閻王都親自上街了巡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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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架這事,黃毛、黃小川沒怕過誰,打小跟著親哥練武術,練就了一身好身手,別看哥們瘦,渾身腱子肉,出手又快又恨,隨隨便便就在街麵上打出了自己的名氣。


    但是親哥參軍後,上了前線就沒下來,在南方戰場上犧牲了,家裏老娘幾乎哭瞎了眼,老爸又走的早,老娘在家一個人沒人照顧,自己再這麽混下去,連家都不敢回,這也不叫個事啊。


    小地主估計現在還在家裏養傷,反擊也不是那麽有力。


    俗話說:隻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黃毛真有心給小地主堵在家裏,直接把他給滅了。可是自己現在是家裏的獨子了,滅了他自己也逃不開幹係,到時候家裏的老娘可咋辦。


    江湖事啊,頭疼!


    兜裏也沒啥錢,焦三兒孝敬那仨瓜倆棗的,都給了老娘了,老娘日子過得簡樸,收到那兩三百塊錢也不肯花,來了一句:都攢著給小川兒娶媳婦用。


    甘機口頑主黃小川揪著滿腦袋的黃頭發,頭疼!


    感情想學電影英雄本色裏麵的小馬哥那樣,快意恩仇、縱橫江湖的,不是件容易事。最起碼目前的黃小川是做不到啊。


    牽掛的事情太多,頭疼!


    錄像廳裏第一次看到小馬哥,就被那個快意恩仇的形象吸引。


    “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不是要證明我比別人了不起,而是要證明我失去的東西一定要親手拿回來!”小馬哥在山頂,隨口幾句話,刺激的黃毛身上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


    混在世上,就得有這種說到做到、一諾千金的俠義勁兒!為焦三兒出這個頭,自己覺得做的很漂亮,可是咋現在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有點不是滋味呢?


    那個小地主跟自己......也沒仇......


    覺得腦子的想法有點多,忙搖搖頭,把些個有的沒的想法給甩出去。躺在床上,雙眼望天發呆。


    ......


    姚遠覺得胡小胖這個孩子跟自己肯定有有緣分。跟他配合起來怎麽覺得那麽舒服呢。


    小胖兒有點胖,也真有把子力氣。三輪車停在李奶奶的餛飩攤邊上,小胖兒跳下車就是一頓忙乎。


    兩張矮桌瞬間就支了起來,再把幾張長凳在桌邊一擺,筷子、勺往桌上一放,一個地攤就算支了出來。


    這邊姚遠把爐子放好,費勁地把鑄鐵大鍋架在上麵。砧板就往三輪板車上一放,把蒜汁、豆腐乳汁、蔥花、香菜往砧板邊上擺好。一抬頭,小胖兒已經從旁邊的公共廁所裏打來了一大桶涼水,墩在地上。


    “這個水,一會兒刷碗用。”頭也不抬地跟姚遠解釋了一句,又提著一桶茶葉蛋跑去找李奶奶。


    就看他在李奶奶麵前連比劃帶說的,李奶奶先是搖著那滿頭白發的腦袋,拒絕著,不一會兒就開心的笑了,接受了那一桶滿滿的茶葉蛋。


    姚遠這邊忙著把烙好的燙麵餅往鍋裏整整齊齊的排開,麵餅浸到肉湯裏,慢慢煮著,估計有個幾分鍾就能入味。入味後再給撈出來,放在一邊用蒸汽慢慢虛著,臨吃之前再在湯裏滾一遍,這樣能保證火燒不會被煮飛,每個裏麵還能保持點小硬芯。


    手裏一邊忙乎著,一邊看著李奶奶那邊,李奶奶家就住在旁邊磚樓的一層,離著馬路邊也就是十幾米的樣子,出攤出的不費勁,每天都是早早的支出攤子來。


    就看她在慢慢的品嚐小胖兒剝好皮、遞給她的一個茶葉蛋,邊吃邊點頭。


    這就對了,別因為自己支出這個攤子,影響了李奶奶的生意,老人家看上去最少七十多了,擺個攤子可不容易。以後自己每天順手煮上一鍋,小餛飩配茶雞蛋,多般配啊。


    姚遠收拾好手邊的準備工作,剛剛直起腰來,耳邊就傳出一句吆喝聲,真正的公鴨嗓:“爐~煮~火~燒~啊~,一~塊~八~一~碗~,不~香~不~要~錢~啊~~~”


    小胖兒仿佛天生就會吆喝一樣,喊出來的吆喝聲、聲音悠揚、穿透力強。


    難怪說相聲的


    都有一門功課叫做“學貨聲”,是挺好聽的,姚遠嘴角掛著笑,心裏暗暗想。


    其實不用小胖兒吆喝,已經有人循香圍了過來。圍著板車轉一圈,努力想看清熱氣騰騰的鍋裏煮的到底是個啥,怎麽這麽香?


    聽到小胖兒在那吆喝,一塊八一碗,不貴啊,馬上就有人開始掏兜:“給我來碗鹵煮,這家夥,有日子沒吃到這口了,真是怪想的。”


    姚遠的鹵煮攤子就此就開了張,一開張就停不下來,兩張小八仙桌大小的矮桌,周圍擠滿了人,一茬人沒吃完,後邊就又排上了隊。


    排隊的人眼巴巴的看著姚遠在那裏一刀一刀的剁肉,手裏拿著筷子、就等著切好、端走去吃,迫不及待、躍躍欲試。


    眼看著鍋裏的內容越來越少,隻剩下了小半鍋,才感覺有點輕鬆下來,抬頭問小胖:“小胖兒、小胖兒幾點了?”


    小胖兒回答:“八點啦。”


    咦?這才八點啊,出攤也就兩個小時,一鍋鹵煮已經賣的隻剩三分之一了,埋頭在那裏數一數剩下的火燒,想統計一下一共賣出去多少碗。


    “別數啦,已經賣出去五十五碗啦,當中有十個雙火燒的。”小胖兒站在一邊,得意的說著。


    “謔!人才啊,那麽忙還記得挺清楚。”


    “忙啥啊,我這就管收錢、收桌就行,客人自己端根本就不用管。現在碗快不夠用了,我先刷一些出來。”小胖兒嘴裏說著,手上不停,就用桶裏剛剛打的涼水,就開始刷碗。


    “胖兒啊,這樣可不行,你把碗都用水衝上一遍,再打點水來,咱給它們放在爐子上煮一煮再用。”知道夜市上的一切都能湊合,客人也不講究,可是姚遠也不敢太潦草。


    這是剛剛開始,可得給小胖兒立下個好規矩,衛生是餐飲的命脈,這一點必須要做好。


    客人漸漸少了,邊上支攤的攤主們開始有些人好奇的圍了過來。


    焦三兒一步三晃的也走了過來:“喲嗬,這不是昨天撞車的那位大哥嗎?怎麽也在這做上生意了?”


    小胖吃力的拎著一桶水,走了過來:“三哥,要不你也嚐嚐我們的鹵煮?不貴,才一塊八一碗,可好吃啦。”


    焦三兒不打磕巴的來了句:“趕緊的,給我也弄上一碗唄,你們這個香味直往我攤子上飄,我這都被你們饞死了。”


    接著回頭大聲喊著自己隔壁的攤主:“我說龍哥,別看你那個破攤子了,把你那點好酒拿來,咱哥倆喝口兒唄。”


    賣鞋襪的龍哥是個酒膩子,每天酒瓶子不離手,有菜沒菜的都得喝上兩口。曾經酒癮犯上來,就打發一起看攤的侄女小花兒去買點醬菜下酒,結果商店裏快下班了,小花兒是個剛從村裏進城的老實孩子,沒買到醬菜,就給買了包黃醬回來,就這,龍哥生生就著生黃醬,還懟下去半瓶二鍋頭。


    聽到焦三兒召喚,早就安耐不住了,連忙應著:“等著啊,這就來。”


    就這樣,圍著那張 簡陋的小矮桌,攤主也不好好擺攤了,一人一碗鹵煮火燒,開始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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