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探視蘇瑾瑜的第二天上午,肖曦打了一個電話給李蘊英,說中午想到她家裏去玩。


    李蘊英現在已經將肖曦當做兒子看待,隻要肖曦幾天不去家裏玩,心裏就很掛念他。但肖曦因為前段時間一直在給沈詩瑤治病,所以很少去她家裏,令她心裏總覺得有點空落落的。


    因此,現在聽肖曦主動打電話說要去家裏玩,她非常高興,趕緊答應下來,並說等下她就到菜市場去買一隻雞,中午燉雞給他吃,還問他張雅玲是不是一起去,肖曦說張雅玲店子裏有事走不開,就他一個人去。


    李蘊英有點遺憾地說:“雅玲要是能跟你一起來就好了,還有,你羅叔叔也到京城開會去了,要兩天以後才能回來。等他回來了,你再帶雅玲一起過來玩吧!”


    肖曦滿口答應道:“好的,等羅叔叔回來了,我一定跟雅玲一起過來玩一天。”


    其實,肖曦昨晚就從李煜章口中知道:羅致遙昨天早晨就乘機去京城開會去了,而他正是要趁羅致遙不在家去找李蘊英,如果他在家,倒不方便去找了……


    肖曦是十二點一刻趕到李蘊英家裏的,此時她正在燉雞,見肖曦來了,便讓他到廚房幫她擇菜打下手,還嘮嘮叨叨地抱怨他怎麽這麽長時間不來家裏玩。


    肖曦笑著解釋說自己確實有點事,現在事情辦完了,以後每周會過來看望羅叔叔和李阿姨,順便幫羅叔叔鞏固治療一下。


    在閑聊了一陣後,肖曦忽然問:“李姨,省紀委黨風政風監督室的何主任,你熟悉嗎?”


    “你是說何剛嗎?我當然熟悉。他原來在第二紀檢監察室當副主任時,經常到家裏來找你羅叔叔匯報工作的。怎麽?你也認識他?”


    原來,這個黨風政風監督室的主任何剛,就是這次省紀委派駐幾大國有銀行的巡視組組長,李煜章昨天告訴肖曦:何剛原來是第二紀檢監察的副主任,也是羅書記的親信之一,在羅書記升為紀委書記後,就將他提拔為黨風政風監督室主任。


    李煜章還告訴肖曦:何剛的愛人是李蘊英的一個遠房親戚,所以,他經常以走親戚的名義,去羅書記家裏找李蘊英,加上他本人能力很強,所以獲得了羅書記的賞識。


    因此,如果想要幫助蘇瑾瑜的父親蘇啟堂擺脫目前的困境,肖曦先去找到李蘊英,讓她跟何剛打個招呼,在巡視報告中將蘇啟堂的責任減輕一點,或者可以讓蘇啟堂免受牽連和處分……


    肖曦見李蘊英問自己是不是認識何剛,忙如實答道:“我不認識他。不過,我有個關係很好的姐姐,名叫蘇瑾瑜,是建行湘雲路支行的副行長,她的父親就是省建行的一把手蘇啟堂。現在何主任帶領巡視組在對建行等國有銀行開展巡視,所以,我想請您給我約何主任一起吃個飯,請他在巡視省建行時手下留點情。”


    肖曦知道李蘊英很寵愛自己,就像自己的母親一樣,即使自己說錯什麽了,她也不會見怪的,所以便直截了當地提出了要求。


    李蘊英“哦”了一聲,有點奇怪地問:“你在建行有個關係很好的姐姐?我怎麽一直沒聽你提起過?”


    說到這裏,她轉頭看了肖曦一眼,見他的神色有點不自然,心裏一動,忙問:“你老實告訴我:那個姓蘇的副行長,是不是你喜歡的人?我早就看出來了:你不大喜歡雅玲,應該是另有喜歡的對象,是不是就是這個姓蘇的?”


    肖曦知道這事遲早會被李蘊英知道,便很坦然地點點頭說:“李姨,我確實喜歡蘇瑾瑜,也正在追求她,這事雅玲知道。她現在落了難,她父親也岌岌可危,所以我想給她幫點忙。但是,您放心:我隻在不違反相關法律和政策的前提下,給她和她父親說說情。如果他們真有什麽嚴重的違紀違法行為,我也不會為難紀委的領導。”


    李蘊英想了一下,說:“我去找何剛可以,但你得先告訴我:那個姓蘇的省建行一把手,還有你那個喜歡的女子,他們的品行怎麽樣?口碑如何?如果他們真的是腐敗分子,我去給他們說情,會對你羅叔叔的名聲帶來很壞的影響,你知道這一點不?”


    “我知道。李姨,請你相信我:蘇啟堂和蘇瑾瑜這一對父女,為人非常正派清廉,我敢擔保他們沒有任何腐敗行為。隻不過,蘇啟堂的作風比較強硬,有點不民主,喜歡大權獨攬,所以他們行裏有些領導對他有意見。而且,他在用人方麵也存在失察的問題,可能提拔任用了一些腐敗分子,但他本人在廉政方麵應該是可以過關的。”


    李蘊英見肖曦說得鄭重其事,點點頭說:“行,那我打個電話給何剛,晚上約他一起吃個飯。”


    肖曦見她答應得如此爽快,心裏一喜,忙問:“李姨,晚上吃飯時,我帶蘇啟堂過去可以嗎?”


    “行。不過,吃飯的地方你要選擇好,要隱秘一點。蘇啟堂畢竟是被巡視的對象,如果讓人知道巡視組的組長跟巡視對象一起吃飯,對何剛影響不好。”


    肖曦忙答應下來。


    從李蘊英家裏吃過飯出來後,肖曦看了一下表,還隻有一點半,估計蘇啟堂還沒有上班,便在附近一個書店看了一會兒書,等到兩點半左右,便坐的士趕往省建行。


    此時,蘇啟堂正坐在寬大的辦公室裏麵,將身子倚靠在真皮轉椅的靠背上,用右手撐住額頭,眉頭緊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在他麵前的大班桌上,擺著幾份秘書上午就送過來了的文件,但他根本沒有心思去看文件、作批示,腦海裏翻來覆去的,都是近幾天發生的這些驚心動魄的大事。


    十天前,振宇公司騙貸案爆發,湘雲路支行首當其衝,原信貸科科長胡海燕和兩個具體經辦振宇公司貸款的信貸員被抓;


    一個星期前,省紀委忽然宣布對幾大國有銀行開展巡視,省建行又成為第一個被巡視的對象;


    三天前,省紀委巡視組發現了星沙市建行副行長曹健涉嫌受賄的線索,當天下午,曹健被雙規;


    一天前,他的女兒蘇瑾瑜,忽然又被胡海燕攀咬,說她收受一百萬元賄賂,也被市紀委專案組雙規……


    這一連串的事件,一件比一件令他心驚、令他焦慮。尤其是曹健和蘇瑾瑜先後被雙規,更令他憂惶恐懼。


    他很清楚:自己雖然在廉政方麵沒什麽問題,也相信女兒是清白的。但是,曹健卻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他涉嫌的受賄數額那麽大、那麽嚇人,且不說曹健會不會像胡海燕那樣攀咬自己一口,單是一個“用人失察”的錯誤,就足以讓自己背負一個很重的處分了。


    更令他心焦的是:女兒現在被人冤枉,自己這個堂堂的省建行一把手,卻完全沒有辦法去搭救她,因為他自己都是被巡視的對象,可以說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被雙規、被審查,自己卻無能為力——這種感覺,令他異常痛苦。


    尤其令他擔憂和害怕的是:女兒這一段時間本來情緒就很差,加之她性格脆弱,心裏承受能力很差。萬一她在被審查期間想不開,做出什麽傻事來,那自己這後半輩子就完了,也隻有死路一條了……


    當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腦海裏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上次女兒帶回來的那個男孩子,心裏忽然對他產生了一種恨意。


    他覺得:自從女兒與那個來路不明的男孩子有了感情糾葛後,這個家庭好像就事事不順利,先是女兒與自己鬧矛盾,還差點斷絕了父女關係,現在又接連出了這麽多大事,女兒還被雙規了,自己也像熱鍋上的螞蟻,惶惶不可終日。


    這一切,好像就是那個姓肖的小江湖騙子帶來的。所以,現在的肖曦,在他心目中簡直就是個喪門神、掃把星……


    這幾天,他也一直在找各種關係和門路,想跟省紀委、市紀委的人搭一搭關係,至少先將女兒救出來早說。


    但是,省紀委、市紀委他認識和打過交道的人,都不敢答應他什麽,也不敢給他去找巡視組和專案組的人說情,並且很明確地告訴他:這次在金融係統掀起的反腐風暴,是新上任的省紀委羅書記親自部署和指導的,誰也不敢在這個風頭上去觸黴頭……


    蘇啟堂也跟羅致遙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這個新的紀委書記也跟自己一樣,是個雷厲風行的軍轉幹部,而且作風非常硬朗,對下屬要求很嚴厲。既然這次金融係統的反腐風暴是他親自安排和部署的,下麵的人肯定不敢糊弄他,更不敢徇私講情。


    所以,自己現在隻能束手等待巡視的結果,完全沒有辦法去主動解決問題,更沒有辦法去救自己的女兒……


    想至此,他不由痛苦地用撐住額頭的手掌,在自己的臉頰上拍打了幾下,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奈和無助。


    就在這時,他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是門衛打過來的,說門口有一個名叫肖曦的年輕人想到辦公室去找他,問可不可以放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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