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雅玲聽父親說自己帶肖曦回來很可能會給家裏闖禍,不解地問:“爸,這能闖麽子禍?難道你怕高偉義報複我們?你放心,高偉義的性格我很了解,他脾氣溫和,心胸也並不狹窄,而且他一直知道我是不喜歡他的,所以他應該不會有啥極端行為。”


    張財元歎了口氣,說:“你懂什麽?高偉義的脾氣是好,也還算大度。但是,他的父親高榮濤,卻是鎮子裏的強人,脾氣暴得像塊火炭,而且是個有恩必酬、有仇必報的人,家裏又有錢有勢。他如果覺得他的兒子在我家裏受了委屈,肯定會想法報複的。”


    張雅玲不以為然地說:“他報複我們什麽?難道他還想帶人來打架?就是打架,你們也不要怕。肖曦從小習武練功,對方就是來幾十人,隻怕也打他一個人不贏。爸,我這不是給他吹牛皮,這是真的。”


    張財元瞪眼看著她,生氣地說:“你以為高榮濤是打架打出來的名聲?人家是明星企業家,是大款富豪,還是市人大代表,在縣裏、市裏都有很硬紮的關係。他要報複我們家,用得著動武嗎?隨便動用他一點關係,就可以讓我家裏不得安寧。”


    張雅玲很敏感地問:“爸,你言下之意,是不是高家會用其他手段報複我們?如果我猜得沒錯,這次你急著催促我回來與高偉義定事,是與高榮濤達成了什麽條件,而且是與我們家拆遷補償款有關,對不對?”


    張雅玲對自己的父親深為了解,所以一下子就聯想到了家裏拆遷的問題。


    果然,張財元點了點頭,毫不隱晦地說:“小玲,你也知道我們家裏目前的狀況,因為無錢無勢,又冇得什麽過硬的親戚做靠山,所以在拆遷補償款的事情上,隻能聽任別人揉搓,沒有半個人可以幫我們撐腰說話。


    “恰好,這時候小高又到家裏來打探你的情況,並說他叔叔高榮波現在調到梅林開發區任副主任,正好負責拆遷工作,隻要我們兩家結了親,他可以去求他叔叔,先給我們加蓋的三層樓房補辦建設手續,然後按照實際建築麵積給我們家補償。”


    張雅玲聽到這裏,很不滿地說:“爸,你怎麽能夠這樣做?為了那四五十萬元補償款,就一點都不考慮我的感受了嗎?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了:我不喜歡高偉義,也不想再回到化江來生活。現在我在省城已經開了店子,也開始賺錢了,難道還要我回來嫁給高偉義?”


    張財元說:“你不用回來啊!高家有的是錢,他家裏在省城還有別墅呢!小高也明確說了:隻要你肯嫁給她,結婚後你想住哪裏就住哪裏,他可以按照你的意願跟隨你去生活。你說:這樣的條件,對你這麽好的男人,你到哪裏去找?”


    說到這裏,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緊閉的門,確定沒有人來偷聽後,這才壓低聲音繼續說:“小玲,我不是什麽封建老古董,但有些事情還是要提醒你一下,免得你將來吃虧:你這次帶回來的這個娃子,長得是很標致,還是個名牌大學生。但是,這麽出色的娃子,你覺得你能夠把握住他嗎?我覺得,還是小高靠得住一些,至少他會真心實意對你好一輩子!”


    張雅玲被他這番話說得心煩意亂,捂住耳朵跺腳說:“爸,你別說了行不行?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不要你們操心!”


    張財元見說不通女兒,隻好歎了一口氣,說:“小玲,我們並不是要強迫你嫁給小高。但你今天這麽做,擺明了是不給小高麵子,等於是當眾抽了他幾個耳光。這事要是被他父親和叔叔知道了,後患無窮啊!”


    好像是為了要驗證他的話似的,外麵忽然響起一陣尖利的汽車喇叭聲。跟著,隻聽一個人在水泥坪裏怒聲高喊:“張財元,你出來,我跟你來理論理論!”


    張財元聽到這聲音,臉都白了,狠狠地瞪了張雅玲一眼,說:“你聽聽,外麵就是高榮濤的聲音。肯定是有人打電話給他了,知道他兒子在這裏受了委屈,所以上門來找我理論了!”


    說著,他慌忙出門,見高榮濤鐵青著臉站在一台凱迪拉克小轎車旁邊,看到他出來,眼睛裏幾乎要冒出火來。


    “老高,今天這事我們確實對你家小高不住,我代表我們全家,向你和小高說聲對不起!不過,我還是要解釋一下:我是一心一意想要小高與小玲成事的,沒想到小玲那鬼丫頭給我演了這麽一出戲,傷了小高的心,我心裏也過意不去,正想找個機會到你家裏去賠罪呢!”


    此時,張雅玲的那些姑媽姨媽都跑出來看熱鬧,見高榮濤怒容滿麵,個個手心裏都捏了一把汗。


    在張財元說完那一番道歉的話後,高榮濤冷笑一聲,說:“張財元,你別當著我的麵討好賣乖說漂亮話。我知道,你家裏那個千金小姐根本就看不上我家那個沒剛性的軟皮蛋。這幾年來,為了這件事,我打過他、罵過他,還將他趕出家門幾次。但是,這個不爭氣的東西就是認定了你家那坨屎,再髒再臭都不嫌棄,我也隻好順他的意,讓他過來提親。”


    原來,高榮濤在省城也有很多朋友,他特意請那些朋友去打探過張雅玲在省城的事情,隱隱約約知道了她與戴文安之間的“醜事”,所以才說了後麵那幾句話。


    在隱晦地罵了張雅玲幾句後,他歇了一口氣,陡然提高了聲音,繼續斥道:“你們張家做的事,也太缺德了:先是答應給我兒子和你女兒定事,把他騙到你們家來,過後又讓你女兒帶一個野男人回家,你們這是把我們高家的人當猴耍呢,對不對?高偉義再慫再沒剛性,可他是我高榮濤的兒子,不是你們可以隨便欺負、隨便揉搓的。”


    張財元聽他罵自己女兒是“一坨屎”,心往下一沉,猜測他是聽到了一些關於女兒的流言蜚語,心裏一慌,生怕他一怒之下當著這些親戚的麵,將女兒在省城的“醜事”揭露出來。


    於是,他趕緊走過去,賠笑說:“老高,今天這事確實是我家小玲自作主張,我和她媽媽一點都不知情。不信的話,你可以回去問問小高,我們確實是誠心誠意想要他跟小玲定事的,就連訂婚結婚的日子都跟他商量了一下,你一定要相信我們。”


    高榮濤此時怒氣難消,不想跟他多言,一邊轉身上車,一邊對張財元說:“張財元,我們認識幾十年了,我高榮濤的性格你應該比較了解。我曆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但是,若有人不把我放在眼裏,那我也一定會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而且,我也不信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那一套,我報仇都是現世報:今天你打我一嘴巴,明天我就會加倍還你兩個嘴巴。今天你張家讓我高家丟盡了臉皮,我也一定會讓你們張家得到一點報應!”


    說著,他就發動車子,示威似的猛轟了幾腳油門,然後風馳電掣般往開發區政府方向駛去……


    張財元滿頭大汗地在水泥坪裏發了一陣呆,轉頭見他的弟弟、妹妹、姨妹都站在門口,用擔憂的目光看著他,便向他們揮揮手,無可奈何地說:“你們先回去吧!今天本來是請你們來喝訂婚喜酒的,沒想到鬧到了這個地步,讓親戚們見笑了。今天耽誤了你們大半天時間,很對不起,下次再請你們喝酒吧!”


    那幾個親戚知道他現在心情很糟,而且肯定恨死了張雅玲和那個省城來的男孩子,又不好怎麽勸他,於是也不進去跟張雅玲和肖曦打招呼,幾個人悄無聲息地各自回家去了。


    張財元陰鬱著臉走進客廳,張雅玲問:“爸,姑媽姨媽她們呢?快要吃飯了,她們怎麽不進來?”


    張財元沒好氣地說:“她們是來喝你的喜酒的,現在沒有喜事,她們還留在這裏幹什麽?”


    張雅玲生怕肖曦尷尬生氣,忙轉頭看他一眼,見他神色自若,並沒有因為父親的態度和言辭而羞惱,心裏暗暗鬆了一口氣。


    很快,張雅玲的媽媽和弟弟已經將飯菜搞好,端上桌子。張雅玲看了一下那些菜,見沒有燉土雞,便把她母親拉到廚房裏,不滿地問:“媽,你們不是殺了一隻雞嗎?怎麽不燉好端上去?肖曦是第一次到我家來,我跟他說了我家有土雞吃的,你這樣不是讓我難堪嗎?”


    李對紅瞪了她一眼,說:“你難堪?你今天做出這樣沒屁眼的事,就不怕我和你爸爸難堪?告訴你:雞我們確實殺了,但那是準備給小高和親戚們吃的。你那個什麽男朋友,雖然人才不錯,但不是我和你爸心目中理想的女婿。你如果還為家裏著想,就再好好考慮一下你和小高的婚事。這姓肖的娃子,我們總覺得不踏實。”


    張雅玲賭氣說:“你們既然看不上我選的男朋友,那我們吃完飯就走,不在家裏礙你們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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