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影再接到霍彰的電話,是在他前往美國後的第十七天。


    這一天,天下著蒙蒙的細雨。


    許影因為戴靈臨時給了事,自己的稿子反而拖了,結果要加班趕。等她忙完時,已經快十點了。


    她出了電梯,就看到站在大廈門口的人。


    大廈門口的燈並不是太亮,昏暗的燈光混合著雨霧,灑在他身上帶著朦朧的色彩。


    隻見他身穿白色襯衫,微仰著頭,薄唇叼著煙,點燃的煙,忽明忽暗。遠遠的,有如螢火蟲。


    她走了過去,還未走近,他聽到聲音就轉過頭。


    看到是她,他戳滅了煙,便扔進了垃圾桶中。


    她走到他身邊,歉意地說了句:“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麽久。”空氣中有著未散去的煙草味,淡淡的。


    霍彰笑著撐開放在旁邊的黑色雨傘:“我說過了,多久我都等。”


    許影聽了一笑,揄揶道:“怎麽聽著這麽容易讓人誤會呢。”


    霍彰笑而不語。


    “為了表達我的歉意,晚餐我請。”許影頗為大方地說著,也走進了他撐開的傘裏。


    兩人同時步入了雨中,雨並不是太大,朦朦朧朧的,借著光線能看到如牛毛般纖細。


    “發工資了?”他向她靠近,也將雨傘往她的方向移了移。


    “嗯。”她笑得愜意。


    “好啊。那這回不用吃麵了。”


    “說得我有多小氣一樣,上次可是你放我鴿子。”


    “那下次我請。”


    “好啊。”


    朦朧的細雨就如籠著千萬層的薄紗,水霧迷蒙,燈光繚繞,兩人身陷其中,遠遠的就如一副水墨畫,淡而雅。


    ***


    待兩人吃了飯,已經快十二點了。


    霍彰開著車駛入井源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停好車之後,他也跟著許影下了車。


    許影愣了一下,也沒說什麽。


    兩人進入電梯,霍彰按了樓層,問道:“新門用得還習慣嗎?”


    一提起新換的門,許影的臉色就跨下了:“你說司少是不是科幻片看太多了,怎麽能給我的屋子裝那麽先進的門呢。”說完歎息了一聲,又道:“那麽貴的東西根本就不是我們這種小職員能用的。我就算整個月不吃不用的,也要好幾月才能還清。”


    “他跟你要錢了?”


    說著電梯“叮”地一聲到了,兩人一起出了電梯。


    “沒有。他說是樣品門,免費試用。……。”許影此時才發覺有些不對,雖然每層的格局都是兩戶,但是門卻不是那扇先進的門。


    她看了眼門欄上,是2010的門牌。


    “你怎麽按20樓了,我是住21樓。”說著就轉身欲往電梯走去。


    霍彰反手抓住了她的手,淡然地說:“沒錯。”


    許影怔愣的時候,霍彰已經拿起鑰匙,開了門。


    “進來吧。”


    此時她才後知後覺:“那個新搬戶,是你。”


    霍彰含笑點了點頭。


    許影走了進去,這間公寓剛好在她公寓的下麵,屋子的格局都是一樣了。


    “你搬出來了,鄭姨怎麽辦?”這時許影卻想起了那個慈藹的老人。


    霍彰拿著兩杯水走到她的身旁坐下,將其中一杯替她:“我每天有空都會回去一趟。”


    霍彰沒說的是,鄭姨知道他要搬來這裏,可是舉著雙手讚成的。甚至讓他沒事也別回去了,讓他趕緊把人拐回去當女主人。


    想想以前每頓飯都會準時叮囑他回去吃的人,現在居然說那樣的話。他有些無奈,他果然是讓她操心了。


    “不過,你怎麽突然搬出來了。那麽大的房子不住,跑來租房。”許影搖頭歎息。


    “隻是懷念當初住木葉市的時候。”他風輕雲淡的接了話,黑眸卻閃過明亮的光芒。


    許影又歎了口氣,沒有再接話。


    天才的金主世界不是她能理解的。


    她突然想到了什麽事,轉身麵向他:“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什麽事?”霍彰有些詫異,她可是很少求人的。


    “能不能上一下我們雜誌的名人專訪?”


    他瞥了一眼她閃亮乞求的清眸,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你知道我從來不接受雜誌采訪的。”


    她當然知道,就是因為他從來不接受任何雜誌的采訪,所以才更有價值。


    “就一次。”許影一副乞求的可憐樣。


    霍彰都懷疑,要是她現在有尾巴,一定會晃到他頭暈。


    腦中就不由浮現出那樣的場景,他勾起薄唇淺笑。


    他回過頭,烏眸如無星的夜空,浩蕩而虛無:“接受采訪有什麽好處?我是個商人,是不會做沒利益的事。”


    許影一聽,瞥瞥嘴,嘀咕了句:“奸商。”


    霍彰挑眉,笑問:“你說什麽?”


    許影對上他危險的笑容,幹笑了兩聲:“沒,沒什麽。”


    霍彰沒有再追著不放,翹起二郎腿,雙手環胸,靠著身後的沙發,合眸:“想到了再跟我講。”


    許影見他來真的,跪坐在沙發上,麵向他一字一句分析:“好處,無非就是金錢利益,但是你可什麽都不缺。所以嘍,你是故意刁難我的。”


    霍彰睜開眼,唇邊揚著溫柔的笑容,他坐直身子,也麵向她,直截了當地接了話:“答對了。”


    許影眯起眼,不快地冷哼一聲,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吧,想讓我做什麽,除了色相,什麽都可以。”今天她算是認栽了,而且居然栽在他的手中。


    他唇邊揚起了更柔和的弧度,他伸手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挑起她的下巴,傾身,溫熱的吐息噴在她的臉上:“怎麽辦?如果我就想要色相呢。”


    近在咫尺的絕世容貌,拳拳的距離,兩股不一樣的氣息曖昧地纏繞在一起,低喃的細語輕飄飄地落入耳中,卻如雷霆一般,讓她不處可躲。


    她的臉刷的一下紅了。


    待發覺被調戲了,她打開的手,怒瞪他一眼。


    那紅到耳根的異樣並沒有逃過他的眼,他微揚唇畔,剛要說什麽時。


    身旁的人突然靠了過來,一下子就環住他的胳膊。


    許影揚起明媚的笑容,宛如春日最嬌豔的花。她伸手輕碰他的下巴,指尖微涼的接觸,使他麵容一僵。


    紅唇妖豔欲滴一張一合:“不就是犧牲色相嘛。這麽一張絕世的臉,是我賺到了。”


    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血管沸騰的血液仿佛要燒毀一切。所有的自製力都變得脆弱不堪,他想要吻住那勾魂的紅唇。那晚嚐到的滋味就如催眠散,迷惑他的神經。


    他抬起手,卻在要碰觸她的瞬間回過神。


    “啪”地一聲拍在她的腦門,隨勢撫開她勾在手臂上的手。拿起桌上的杯子,站了起來,聲音有些低啞:“臭丫頭。一點都不懂矜持。”


    許影痛哼一聲,捂著腦門,不滿地反駁了句:“是你說要色相,我不是配合你嘛。”


    霍彰走到餐桌前,連喝了幾杯冷開水,淡淡道:“就你那種色相,再多投胎幾次吧。”


    許影被他突然毒舌的樣子噎了一下,所性頭一仰倒在了沙發上。


    霍彰又喝了幾杯冷水,才壓製住心頭的燥熱。回頭,見她一副奄奄的模樣,無奈道:“什麽時候開始?”


    許影坐了起來,疑惑一秒後就豁然開朗:“你答應了?”


    “嗯。”他可以拒絕任何人的請求,卻唯獨無法放任她不管。


    “采訪地點你定,或者我去城魅也可以。”


    “不是。”她搖了搖頭:“不是我來采訪。”


    ***


    又過了幾天。


    城魅雜誌公司裏。


    鍾如被戴眼鏡的女孩拉到公司外麵的樓梯口,她神秘兮兮地左顧右盼。


    “小雨,你怎麽了?”鍾如被她的樣子搞得丈二和尚。


    “你猜我昨天看到誰了?”


    鍾如“哈?”了一聲,但還是配合地問了句:“誰啊?”


    “許影。”


    鍾如更是懵了,這有什麽好奇怪的。


    “不是,我看到她跟仙道集團副董事長在超市買東西。”林雨急忙補了一句。


    這回鍾如也好奇了:“你確定沒有看錯。”


    林雨兩指比天:“沒有。”


    林雨的個性鍾如還是了解的,不是會胡說八道的人。


    “我看他們說說笑笑的,好像很熟的樣子。”林雨見鍾如也沉默了下來,又小心地說了句:“你說,這回你去給仙道副董事長做采訪,會不會是她……幫忙的。”


    每年的這個時候,城魅雜誌公司都會進行一輪年中的篩選,一年來任何員工如果沒有出過好質量的稿子,就會被淘汰,無論新老員工。


    而鍾如剛好就是其中之一,這次仙道集團打電話指名要她做采訪。所以這個難得的機會讓她從最後的名單中剔除了出去。


    鍾如深思不語,想起了她采訪完後跟霍彰道謝時。


    他卻說:“你該謝的人不是我。”


    當時她沒有多想,會不會真的是……。可是為什麽?


    她三步並作兩步進了公司,卻沒有在座位上看到人,她又往茶水間走去。


    林雨見她麵色不好,暗罵自己多嘴。


    鍾如個性強,從來不會要別人憐憫跟施舍。


    她慌忙跟了過去。


    許影最近因為稿子被蘇雲要求改了又改,整個腦袋混混沌沌,借著喝口水的時間偷個懶。此時正全身放鬆趴在桌上,假寐。


    “為什麽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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