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之夜,微涼如水,蘭猗乘著月色來了抱廈,曉得今晚父親不在府裏,同幾個交情頗豐的同僚們出去吃酒了,得了這個空當,蘭猗想同翩翩談一談,不圖謀一個解決事情的好法子,也得讓翩翩明白,她想覬覦狐家的一切,癡人說夢。


    因著白天的事情,翩翩心煩意亂,竟也沒有睡下,所幸她的妊娠反應不是特別強烈,沒那麽難受,此時正坐正炕上吃著梨子,碧青走進來道:“二夫人,二小姐來了。”


    翩翩本對蘭猗存有好感的,可是因為上次的事,蘭猗懷疑她腹中孩子並非是狐彥的骨血,翩翩就開始對蘭猗心存芥蒂,聽說她來了,翩翩仍舊繼續吃著梨子,總覺胃裏空,不停的填補吃食。


    蘭猗走進來,見她頭也不回,愛答不理的,蘭猗笑了笑,自行往她對麵坐了,道:“梨子性寒,你有著身孕少吃為宜。”


    翩翩對她的話充耳不聞,隻等把一個梨子吃完,才接過碧青遞來的手巾擦幹淨了粘膩的手,曼聲道:“二小姐來我這裏,該不會又是為了這孩子的事。”


    隻是一句不鹹不淡的開場白,誰知蘭猗點頭道:“給你猜中了。”


    翩翩猛地看向她,臉色冰冷道:“二小姐為何沒完沒了,這孩子就是老爺的,想老爺自己是太醫,難道這種事能騙得過他,二小姐雖然為了夫人同我過不去,但二小姐想沒想過,你我這樣鬧下去,老爺會高興麽。”


    蘭猗一直笑容滿麵的聽她說完,最後隻說了一句:“今天在娘娘廟後頭那鬆柏林中同你見麵的男人是誰?”


    翩翩猛一怔愣,看了蘭猗半晌,方道:“你在跟蹤我。”


    蘭猗迎著她愕然的目光:“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敢做,為何怕我知道呢。”


    事已至此,翩翩明白自己害怕告饒解釋皆是於事無補的,索性使橫道:“我當然不怕你知道,你知道又能怎樣呢,隻要老爺信我就可以,嫁出門的女潑出盆的水,這個家不是你狐蘭猗的,而是老爺的,老爺肯收留我,我就是堂堂的狐家二夫人,我的孩子也姓狐。”


    蘭猗見她平時那麽的溫婉賢良,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就知道她是在做種窮途末路的掙紮,蘭猗笑了:“柳姨娘大可不必如此,我沒說要把這事告訴父親,也沒說想趕你走。”


    翩翩滿是懷疑:“那你想怎樣?”


    蘭猗道:“至於我想怎樣,我需要先知道你到底想怎樣,既然你與別人相好,又有了人家的骨肉,為何要嫁給我爹,其實我爹隻是五品官,以他的俸祿養活這一家子都難,你想霸占他的家財,就拋棄了這孩子的親生父親不要,卻嫁給我爹這種又老又醜的男人,好像有點不劃算。”


    對於一個罪臣之女,對於淪落到賤籍的女人,能夠在一角屋簷下安穩度日,平靜無波的過一輩子,這就是劃算的,翩翩靜靜的坐著,任憑麵前的蠟燭哢的爆了個燈花,那動靜不小,卻也沒能夠驚動她,不知多少個日子,她就這樣靜靜的坐著,然後整個人陷入往事中無法自拔。


    隔著窗戶,秋蟲啾啾入耳,想起小時候帶著婢女嬤嬤們夜裏出來捉蟋蟀和螞蚱,然後放在用秸稈紮成的籠子李放在案頭,無事的時候就盯著那籠子看,那時候無事的時間太多,大把大把的揮霍不完,而今她想靜一靜都難。


    抬眸看看蘭猗,她道:“我是真心喜歡老爺的,你信麽?”


    她語氣是如此的肯定,目光是如此的沉靜,蘭猗不敢說不信,隻是難以相信罷了,所以,蘭猗選擇沉默。


    翩翩扭頭看向窗戶,管家狐祿很會逢迎,知道狐彥疼愛這個小妾,各處都想的周全,竟讓手巧的老嬤嬤剪了個大紅的雙喜貼在窗戶上,幽幽的燈光一映,那紅雙喜更加好看,翩翩心內酸楚,曾幾何時,她憧憬著嫁個如意郎君,然後在洞房花燭夜共剪燭火,可是她沒能嫁個如意郎君,卻遇到了狐彥,年老,貌醜,起初她隻感念狐彥收留了她,後來一段日子相處,她被狐彥的人品和才學打動,她是真心仰慕狐彥,真心想與他白頭到老的。


    感覺出蘭猗的不信,她苦澀的一笑:“在你們這些世俗之人眼中,男女之間必然是門當戶對年貌相當才算是美滿姻緣,可我同老爺是真的彼此愛慕的,他老又如何,醜又如何,他至少真心待我,他還博學多識,他還品行高潔,所以我是真心喜歡他的,這個他知道,也才肯把我帶回家來。”


    她說的至情至理,動情動容,蘭猗卻道:“可是,我方才問的,你卻沒有回答我。”


    翩翩知道她還在糾纏這孩子的親生父親,可是不能承認,即便給人家抓住了也不能承認,隻要不承認,就還有餘地,一旦承認,就再無容留下來的理由,翩翩搖頭:“抱歉,你問的我聽不懂。”


    蘭猗淩然一笑:“怎麽,非得我把那男人抓來與你對證?”


    翩翩一驚:“你為何非得往死路上逼我。”


    蘭猗頓了頓:“我不是逼你,我是怕你,怕你心懷不軌,你有了別人的孩子,為何要同我爹在一起呢?亦或者說,你是同我爹在一起之後,與別的男人私通,若是如此,你這種不守婦道的女人我更不能讓你留在爹的身邊,狐家何其大,男仆不下幾十上百,誰能保證你以後能不紅杏出牆,與其以後鬧出家醜,還不如現在就把你趕走。”


    聽說她欲趕走自己,翩翩氣得怒視道:“二小姐是出閣的女兒,再回娘家管閑事,是不是說不過去呢。”


    蘭猗據理力爭:“這不是閑事,這是正事。”


    忽然門口傳來腳步聲,廊上做針線的碧青道:“老爺回來了。”


    是狐彥,翩翩立即打掃幹淨臉上的怒氣,轉而換成一臉的委屈,泣淚道:“夫人不容我還有情可原,誰讓我與她共侍一夫,可是二小姐你為何不容我呢,我這孩子畢竟也是你的弟弟或是妹妹。”


    她這變化的迅速,蘭猗明白是做給父親看的,沒等說什麽,狐彥那裏已經嗬責道:“蘭猗,你不可欺負翩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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