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宇文佑出現了,眾星捧月,該來的差不多到齊,以張貴玉為首的黃門內侍,以太宰為首的朝中大臣,以蘭宜為首的後宮嬪妃,還有上百的天子親隨,何其壯觀。


    於是,公輸拓同繡鸞給抓了現場,他二人正擁抱在一處,月光朦朧,姿勢曖昧,當朝一品嘯騎大將軍,世襲安遠侯,與棄妃安嬪的緋聞坐實,宇文佑大怒,一聲令下:“把這兩個奸夫yin婦給朕抓了!”


    天子親隨呼啦啦上來幾十個,刀槍亮出,對準公輸拓,而繡鸞,已經給扭了下去。


    侍衛們不敢輕舉妄動,誰不知道公輸拓功夫震天下呢,所以,大家隻與他對峙,宇文佑勃然而怒,再次喝令,侍衛們唯有豁出命去來捉他。


    奇怪的是,公輸拓連一個字都沒解釋,也不反抗,看宇文佑淡淡一笑,笑得意味深長,然後束手就擒,由著天子親隨反剪雙手押下山,押到大理寺的牢獄。


    事發之後,朝野震驚,首先震驚的是繡鸞,她此時已經如約回到宮裏,隻是沒有得到宇文佑許諾的貴妃之位,也沒能給姐姐昭雪,而是被打入冷宮,罪名是,與公輸拓tong奸……未遂,之所以按個未遂,是宇文佑給他自己保留了皇帝的顏麵,畢竟繡鸞是嬪妃身份。


    當冷宮的門哐當一聲關閉,繡鸞呆呆的站在門口,一時間心裏給清空了似的,不知該有個什麽想法,望著斑駁的宮門,聽著隔壁某個瘋癲的嬪妃在嚎叫著,她如夢方醒,自己,徹頭徹尾的給宇文佑利用了,非但沒能替姐姐昭雪,還連累了公輸拓,聽說他已經淪為死囚,因是夏日,隻等秋後問斬。


    她是真心沒料到宇文佑貴為一國之君,竟然是個善於說謊的宵小,從此後,自己幾輩子都償還不清欠公輸拓的債了,繡鸞的手撫上腹部,刀口還沒完全愈合,她想此時若有一把刀,她該插入自己心口,自己死了也就死了,為何要害公輸拓呢,他可是救命恩人。


    無顏苟活於是,繡鸞滿宮內的尋找可以死的方法——


    上吊,沒有繩子,連幔帳都沒有,說是宮,比家徒四壁的窮苦百姓還窮。


    抹脖子,沒有刀具,連碗筷都沒有,冷宮的規矩是,每逢吃飯,會有人從大門底下給遞進來個冷饅頭並一塊鹹菜疙瘩,這待遇,還不如得寵的狗。


    溺斃,沒有水池,連水缸都沒有,院裏就是光溜溜的青磚地,花草樹木都沒有。


    撞死,這個可以,至少有牆壁有柱子,她沒有片刻的猶豫,走向正屋,朝廊柱一頭撞了過去,最後的結果是,咚的一聲,撞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轉額頭迅速鼓起個雞子大小的包,她連破皮都沒有。


    一次不成,再來一次,朝牆壁撞了過去,她想柱子是木頭的,牆壁可是磚石的,硬,必然能撞死,可是這次的結果是,撞得整個人倒在地上,頭痛欲裂,非但沒死,又是連皮都沒破,原來姿勢不對,成堆的發髻隔開了她的腦袋和牆壁。


    兩次不死,她忽然清醒了,這是老天不讓自己死,是讓自己活下來繼續報仇。


    於是,她爬了起來,踉蹌著走進房內,好好的吃飯,好好的喝水,好好的等待機會。


    此是後話,再說公輸拓,老老實實的進了大理寺的監牢,牢裏的獄吏和獄卒聽聞是他給關進來了,個個目瞪口呆,所有人都覺著,這世上誰會犯事,唯獨安遠侯的不能的,他可是那麽那麽的給皇上恩寵。


    再聽說他是因為與皇上的嬪妃有了不軌的行為,獄吏獄卒更傻眼了,那個安遠侯夫人狐蘭猗,不是傾國傾城麽,轉念忽然明白,狐蘭猗已經同安遠侯和離,大概安遠侯空房寂寞,就……出牆了,大家還替他惋惜,京城大大小小的妓院多著,名妓暗娼數不勝數,使兩個小錢就能快活一夜,即便是酒樓茶樓裏那些賣唱的歌女,說是賣唱不賣身,銀子使到了,保證服服帖帖,不明白腰纏萬貫的安遠侯為何非得招惹皇上的嬪妃呢,聽說那嬪妃容貌不拔尖,忒不值當。


    無論大家怎樣唏噓喟歎感慨,公輸拓卻神態自若,走近牢房的大門,看著獄吏獄卒分列兩廂,他哈哈一笑:“各位在夾道歡迎本侯麽?”


    獄吏獄卒終於緩過神來,看著他個個想笑不敢笑,想哭不該哭,臉部肌肉抽搐,非笑非哭,表情複雜。


    公輸拓還拱手道:“謝過。”


    說的那麽認真,獄吏獄卒木訥的還禮回去。


    公輸拓凝神看了看監牢正門,問:“本侯在哪一間?”


    仿佛等著他的不是腥臊惡臭晦暗無光的監牢,而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客棧“千秋如月”那天字一號房似的。


    獄吏獄卒心說你的侯爵已經給皇上下聖旨褫奪了,你的嘯騎大將軍也給皇上下聖旨黜免了,你現在什麽都不是,不對,你還是庶民,獄吏獄卒有心告訴他實情,又覺著這樣有點落井下石的卑劣,所以個個緘默不語。


    隻等公輸拓複問:“本侯到底在哪一間呢?走的有點累,想進去歇一歇。”


    負責他那間牢房的獄卒才醒悟過來,尷尬的笑了笑,然後在前頭帶路,引著他進了大牢的正門,走過長長的幽暗的走廊,最後來到裏麵的一間,獄卒將牢門推開。


    公輸拓伸長脖子往裏麵看了看,點頭:“還不錯,夠寬綽。”


    獄卒輕歎著,隨後把牢門關上,一把大鐵鎖哢噠鎖上,獄卒都替他難過,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就這樣葬送在一個女人身上。


    公輸拓聽著身後獄卒的歎息,笑了笑,大模大樣的盤腿坐在稻草上,這,謂之床。


    他坐了一會感覺有點累,索性躺了下去,還嘟囔:“稻草不新鮮,已經發黴了,湊合吧。”


    不多時鼾聲如雷。


    這都能睡著?


    獄吏獄卒感覺安遠侯大概是受了和離的刺激,變傻了,他所有的表現都證明,他的確是傻了,不然為何進了監牢還如此快活呢。


    總之,大名鼎鼎的混世魔王落難了,有人惋惜有人歡喜,隻等這事傳到蘭猗耳中,她隻是愣了一會子,隨後氣道:“這個混蛋!”


    秋落不知底裏,一著急,話都說不利索了:“姐姐,你,你,哎呀你趕緊想辦法救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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