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笑觀回到侯府,已經是雞叫時辰,蘭猗也沒有洗漱,倒頭便睡,次日醒來時,日上三竿。


    “什麽時辰了?”


    蘭猗伸個懶腰,當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對腹中孩兒不利,慌忙撫上小腹。


    “快吃晌午飯了。”


    秋落端著一盆溫水放在她麵前,又拿了條手巾絞濕了遞給她。


    蘭猗草草的抹了把臉,隨之將手巾往水盆裏一丟,下了炕道:“走,回槐花裏。”


    槐花裏,狐府所在之地。


    秋落立即反對:“你真把自己當捕快了,你不餓小少爺還要吃呢。”


    蘭猗猛然醒悟似的一拍腦袋:“抱歉我的孩兒,娘把你忽略了,幸好你有這麽個厲害的姨母。”


    秋落給她的一番話弄得噗嗤笑出聲來,轉頭出去吩咐丫頭們傳飯。


    蘭猗心裏有事,邊吃邊琢磨,案子到現在還沒有實質性的進展,她有些著急,希望盡快破案,還父母一個清白。


    甜喜進來了,朝她屈膝一福:“少夫人,大太太、三太太、四太太、五太太、六太太、七太太、八太太和大少奶奶、三少奶奶……”


    甜喜說到這裏,蘭猗伸手製止她:“你能一表而過嗎?這麽囉嗦。”


    甜喜給她說的有點不好意思,琢磨下道:“就是太太們奶奶們還有小姐們都來了。”


    蘭猗豎起耳朵聽聽,嘈雜聲隱隱傳來,她看向甜喜:“大早的來這麽多人,可有說什麽事?”


    甜喜看看窗戶,快晌午時間了,也不敢糾正蘭猗的話,隻回複:“太太奶奶小姐們沒說什麽事,就是要見少夫人。”


    蘭猗不想見也得見,繼續吃飯,點頭示意讓那些人進來。


    眾人魚貫而入,擠擠擦擦往地上一站,清一色女人,老的老少的少,仿佛誰推倒了花牆,蘭猗眼前便是姹紫嫣紅百花齊放的感覺,一向不愛拋頭露麵的大太太都來了,蘭猗覺著不會是小事,人多,隻能以老為尊,讓幾個太太坐了,奶奶們和小姐們就站在一旁,蘭猗環顧一番問:“什麽事,快說,我還要出去。”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把目光齊齊落在大太太身上,她最大最年長,希望由她開口,可是大太太是個不愛經事的,以目不斜視屏蔽了眾人的目光,並不開口。


    無奈,大家又看向三太太,除了大太太,身為二太太的老夫人已經故去,她是最年長者了。


    然而,三太太老實巴交的一個人,別人爭論她都怕,自己如何敢開口呢。


    最終是,大家又看向七太太,七太太大概是同性情豪爽江湖氣頗濃的七老爺在一起生活年頭多了,她也就說話幹脆行事利落,可是,棒打出頭鳥,七太太不傻,她才不肯先開口呢。


    集體變啞巴,蘭猗看了看銅漏,沒了耐性,冷眼看了番眾人:“既然沒什麽事,那就都回去吧。”


    下了逐客令,大奶奶鄭氏最耐不住,她起頭道:“還不是因為你最近老往外跑,家裏的事根本顧及不到,而你又有了身子,哪有再掌家的精力呢,所以大家來找你是想說,希望你把掌家的權力交出來。”


    蘭猗覺著她的話並未說完,是以呼嚕的喝了一口湯,看向她,示意她繼續。


    鄭氏就看不出好賴臉的繼續道:“後花園的圍牆破了,該修葺。庫房的房頂瓦片碎了,該換瓦片。眼看到了雨季,廊柱該刷漆了。天熱了起來,學上的孩子們也該換葛衣了。這些個事,你都不聞不問,隻顧著往外跑,一個女人拋頭露麵不好,誰讓這是皇上的聖旨呢,沒辦法,但家裏的事你不管,這就不對了,案子破不破我們不管,死的又不是公輸家的人,我們隻想穩穩當當的過日子。”


    蘭猗又呼嚕喝下一口湯,聽鄭氏沒了動靜,挑了挑眼皮看去:“繼續說啊,過日子不會就這麽一點點事。”


    鄭氏聽出她話裏有話,腦袋一揚道:“我就想到這麽多,當然這也不是我自己想的,大家一起來的,都是這個意思,你還是把掌家的權力交出來好。”


    蘭猗不置可否,隻轉頭看了看甜喜:“把管家叫來。”


    甜喜應聲出去了,不多時把管家薛慶找了來。


    見了蘭猗,薛慶規規矩矩的施禮,因為冬喜和來喜的事,公輸拓把他好一頓臭罵,為此還差點丟掉管家這個位子,所以他害怕,恭恭敬敬的問蘭猗:“少夫人找我何事?”


    蘭猗推開麵前的湯碗,接過秋落遞來的手巾擦著嘴角,一邊道:“後花園的圍牆何時動工?”


    薛慶答:“明天,石料都已經備好了,泥水匠也找好了。”


    蘭猗嗯了聲,又問:“庫房房頂的瓦片碎了……一二三四五……十二塊,換了嗎?”


    薛慶答:“今早換的,本來是十二塊的,誰知茂權那小子幫著運瓦片上房,他又給踩碎了一塊,所以換了共計十三塊瓦。”


    蘭猗吃了口茶看向他:“可是城東老李家瓦窯的瓦?”


    薛慶點頭:“是的,侯府的瓦全部用老李家瓦窯的,這是侯爺定下的規矩,老李家瓦窯燒出的瓦顏色好又結實。”


    蘭猗對他的回答很是滿意,特特看了看他的裝束,綾羅綢緞沒什麽稀奇,堂堂的侯府管家當得起這一身打扮,蘭猗注意到他頭上的錦帽旁插著一朵花,那花玲瓏剔透,一看即是上好的翠玉雕成,這並非侯爺之物,想以薛慶的收入有人斷然買不起這種太過名貴的物事,蘭猗繼而想起薛慶的老娘薛老太太之前為了求自己放過薛慶,曾送過一包袱珠寶玉器,其中有隻扳指公輸拓說是宮內之物,於是懷疑薛慶已經成為宇文佑安插在侯府的內線,所以蘭猗想,這多玉花差不多也是來自宮裏。


    蘭猗不動聲色,稱讚了薛慶幾句,又交代:“一片瓦不值幾個錢,但既然是茂權踩碎的,就在他的月錢裏扣除。”


    薛慶為了拉攏下麵的人來擁躉他,所以替茂權說項:“他是無意的,再說也是為了換瓦片,算是為了公中之事。”


    蘭猗將手中的茶杯咚的放在桌子上,厲聲道:“這隻能說明他做事毛手毛腳。”


    薛慶見蘭猗發火,隻好垂頭道:“是,就在他的月錢裏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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