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大街。


    安遠候府。


    倚蘭苑。


    蘭猗房內軒敞,但來了太多人,陡顯逼仄。


    男女主子擠擠擦擦,你一句我一句,七嘴八舌說的當然都是妙嫦的事,她的生死除了媚嫦與修箬,似乎沒幾個人關心,大家關注更多的是她會給公輸家族帶來多大的惡劣影響。


    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公輸拓顯得有些不耐煩,皺眉等著大家住口,可是等了半晌大家仍舊熱衷於對妙嫦和沈蓬庵苟且之事的抨擊,任憑媚嫦怎麽解釋怎麽維護怎麽製止都不管用,公輸拓終於等不下去了,一掌拍在炕幾上,哢嚓!炕幾碎為兩截,於是,房內闃然無聲了,他就喊春喜:“這什麽破玩意,回頭去找薛慶,去老譚家木匠鋪打個結實的桌子來。”


    侍立在蘭猗身側的春喜被他剛才的一掌嚇得變了臉色,結結巴巴道:“奴、奴婢遵命。”


    蘭猗知道他動了氣,對眾人道:“這是場誤會,大小姐同沈大人兩情相悅早就拜過天地,之所以還住在家裏,是因為大小姐當初發願修行滿十年方能離家的,而今到了十年頭上,侯爺本來打算今個送她去沈家的,突然出了這麽樁事。”


    公輸拓是深信她的能力的,所以繃著臉坐著不言語。


    蘭猗之所以說妙嫦同沈蓬庵已經成了親,而沒遮掩妙嫦懷孕的事,是覺著妙嫦既然到了順天府,為了證明公輸措的話是真是假,順天府定然會叫郎中來給妙嫦把脈,那麽她懷孕的事是瞞不住的,是以,蘭猗拋開這方麵往別的方麵想辦法。


    七老爺脾氣急,騰地站起,看著大老爺氣道:“就算妙嫦做了醜事,哪有堂兄去告發的,他忘記他也是公輸家人了,妙嫦丟人現眼,他臉上光彩嗎,逆子,孽障,混蛋!”


    大老爺本來就身子骨弱,十天九病,更因為這件事氣得心口疼,給七老爺一頓排揎,咳嗽止不住了,最後吐了血,七老爺連同大家慌了神,喊的喊哭的哭,蘭猗喝令眾人散開,又讓人把大老爺抬到炕上,把脈之後對眾人道;“急火攻心,大家再鬧下去會出人命的。”


    諸位一聽,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惹惱公輸拓,於是都蔫頭耷腦不吱聲了。


    可是,妙嫦人還在順天府,今個是要升堂問案的,作為她的親人,大家勢必要去順天府大堂看一看。


    蘭猗給大老爺開了方子,叫人拿去抓藥熬藥,又安排幾個辦事穩妥的婆子照顧大老爺,她就同公輸拓連同公輸家的男男女女去了順天府。


    大理寺的大堂上過,順天府的大堂對蘭猗來說就沒什麽威懾力了,更何況堂上坐著的是她徒弟朱淵漁,她先看了眼妙嫦,又看了看沈蓬庵,妙嫦一臉沉靜,不知是個性使然還是她對蘭猗的到來心裏托底,沈蓬庵個子不高,使勁挺著胸膛倒也偉岸了起來。


    朱淵漁對上蘭猗的目光,像給枕紮了下,忙別開腦袋去看公輸拓,又像給什麽使勁撞了下,又挪開看別處,與此同時喊人給安遠候和少夫人看座。


    公輸拓攜著蘭猗同在法案西側坐了,他們倆一到,本來很是鎮定的妙嫦眼圈一紅,未知是對自己昨晚說的話後悔,還是麵對即將對她的審問害怕,一身緇衣難掩她的天生麗質,堂下的沈錢氏見了不覺自慚形愧。


    沈蓬庵是朝廷命官,同朱淵漁私交不深也認識,朱淵漁對他也就非常客氣,先看眼公輸拓道:“侯爺,可以開始了罷。”


    公輸拓目不斜視:“這是你順天府不深安遠候府,你做主便是。”


    朱淵漁老油條,心說我不問問你的意見,回頭你又會對我找茬,當下一拍撫尺,清清嗓子道:“堂下何人?”


    這,當然問的是沈蓬庵,是審問的過場,必須得走。


    沈蓬庵就答:“下官沈蓬庵。”


    依著規矩,他把自己的籍貫,何年何月何日中的舉人,何年何月何日中的進士,而今又是兩江安撫使的事說了個大致。


    朱淵漁聽完,又一拍撫尺……


    公輸拓皺著眉指著他道:“我說老朱,你說話就說話,你老拍那破玩意作何。”


    朱淵漁就討好的一笑:“侯爺莫怪,這是習慣。”


    說著又拿起,忽然發覺不對,輕輕放下,然後對沈蓬庵道:“公輸措告你勾引良家女子公輸妙嫦,並使其懷了身孕,你可承認?”


    沈蓬庵腦袋一揚……


    蘭猗覺著不妙,趕緊起身對朱淵漁道:“朱大人,我家大小姐同沈大人是拜了天地的,何來勾引一說。”


    順天府不是一般的小府衙,是不準許平頭百姓來看熱鬧的,除非特許,也就是說什麽重大案件為了殺一儆百決定公開審理,所以這樁案子堂下的人除了公輸家的男男女女,就是沈家人了,沈錢氏那裏急得快哭,聽蘭猗一句話她雖然不知沈蓬庵何時同妙嫦拜了天地,甚至還恨沈蓬庵同妙嫦私下成親,但想著這樣一來自己的男人可以無罪,她就忙不迭的點頭:“是了,是成親了。”


    蘭猗插了這麽一嘴,沈蓬庵倒不知如何開口了,他耿直,但不傻,明白蘭猗的良苦用心,於是無言默認。


    朱淵漁才懶得得罪人呢,聽說沈蓬庵同妙嫦是拜過天地的,他心裏一陣輕鬆:“原來如此。”


    一旁站著的原告公輸措,垂頭不敢看公輸家人,更不敢去看公輸拓,但聽朱淵漁的口氣似乎要將沈蓬庵和妙嫦無罪釋放,如此,他算誣告,他就有罪,心裏一驚,高喊:“不對!”


    然而,外頭的喊聲更大,覆蓋了他的喊聲:“皇上駕到!”


    在場的人齊齊看向堂口,蘭猗更是心裏咯噔一下,宇文佑一來,準沒好事。


    一幹天子親隨在前,宇文佑負手款步走在後頭,更後頭是魏五和五六個太監,天子親隨分列大堂兩廂,朱淵漁忙起身接駕,口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自己不知皇上駕到,請宇文佑恕罪。


    公輸拓同蘭猗也迎將上來,他哈哈一笑:“皇上你也來湊熱鬧了。”


    宇文佑覷著他冷哼一聲:“你這黑鬼,朕可沒你這份閑心,朕是聽說此案被告是兩江安撫使沈蓬庵,所以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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