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忽明忽暗,是蘭宜揮扇所致,不止手痛,一個不小心額頭給花枝劃破,敷了膏藥此時火燒火燎的,她尋來一把團扇呼呼扇著,也想以此瀉瀉身上的燥熱。


    又用自己那撲朔迷離的身世做文章,宇文偲聽得厭了,不屑嗤笑:“娘娘有話直說何必危言聳聽。”


    見他玩世不恭的神態,蘭宜倏然停了手中的扇子,蹙眉:“王爺不信?”


    宇文偲無病呻吟的撣了撣袖子,他這個人有潔癖,所以衣服幹淨得一塵不染,做這樣的動作無非是懷著輕慢的心態,他喜歡風情萬種的女人,但不會愛上風情萬種的女人,這樣的女人讓他不放心,所以對蘭宜的暗送秋波視而不見,翛然在地上踱著步,一行溜達一行道:“我猜,娘娘是想用小王的身世做盾,然後再用皇上對小王的猜忌做矛,我們兄弟廝殺,娘娘可是無法坐收漁利,因為娘娘是皇兄的女人,所以,娘娘何苦來哉。”


    蘭宜簡直有點震驚,隻以為這個貌比潘安的王爺是個繡花枕頭,原來還是腹有謀略,看來自己利用他是難了,倒不如成為同謀,既然他已經什麽都看破,蘭宜直言:“據本宮所知,公輸拓欲謀反……”


    話到此處見宇文偲揮手製止:“娘娘慎言,安遠候於國於民,勞苦功高,連皇上對安遠候還禮讓三分呢。”


    他替公輸拓說項,是公輸拓許諾他的那件事還沒兌現,那就是讓母妃孟太妃風風光光的重回宮來。


    蘭宜不知他們之間的事,隻道他是膽怯呢,接著道:“想篡位的不僅僅是公輸拓,還有……齊王和……太後。”


    聲音越來越低,低到宇文偲最後隻能通過她的口型來辨別內容,齊王懷有二心很多人都知道,但太後也想篡權這卻讓宇文偲驚駭,太後乃一介女流,她難不成想做武則天第二,轉念想這也並非完全不可能,昔時想當女皇的太後皇後甚至公主多著,隻是宜妃從何得知這些事的呢?


    宇文偲走近蘭宜幾步,事體重大,他壓低聲音道:“娘娘斷不可妄議這些,除非你有真憑實據,否則既害了齊王和太後,也害了娘娘自己。”


    蘭宜撇嘴一笑,很是不以為意,她已經想明白,宇文佑根本不喜歡她,當初讓她中選入宮,完全是因為得知蘭猗要嫁給公輸拓,想以她為渠道,更多了解公輸拓的秘密,而後來,皇上為了不讓公輸拓有一絲機會可乘,竟然連自己的骨肉都殘害,蘭宜想自己以後都不會有孩子了,那麽留在宇文佑身邊還有什麽用呢,唯獨一點,還有些留戀對他的感情,可是現在有了宇文偲,再看宇文佑也不覺那麽俊雅了。


    蘭宜也知道想扶持宇文偲有點困難,但總得在宮裏拉一個同夥,即使宇文偲不能對宇文佑取而代之,隻要他們成了同夥,發生什麽事宇文偲一定會袒護她並替她籌謀,倘或能謀求到皇後的位置,沒有孩子那就從其他嬪妃哪裏搶一個過來,有了權力,無論孩子還是什麽,都會唾手可得。


    是以,蘭宜對宇文偲的話付之一笑:“王爺倒是清心寡欲,就怕皇上不這麽想,皇上遲遲不給王爺一個封號,這不擺明沒把王爺當成是宇文家族的人麽,還有,太後那樣對待孟太妃皇上睜隻眼閉隻眼,還不是因為孟太妃是王爺的母妃,試想孟太妃若是另外幾個王爺的母妃,那幾個隻怕早鬧出動靜了,可是王爺如此淡然處之,知道王爺者,明白王爺心有餘而力不足,不知道的,還以為王爺不孝順呢,而皇上更因此覺得王爺好欺淩,愈發不把王爺放在眼裏,本宮看,王爺這日子過得忒憋屈。”


    她說的沒一宗,都是宇文偲曾想過的,可是,自己同皇兄爭,這不是以卵擊石,這是自找理由給皇兄殺,除非公輸拓肯幫忙,可是這機會還沒到呢,所以宇文偲道:“娘娘若無其他事,小王要告辭了,聽說公輸少夫人要做法驅鬼,這事稀罕,小王想去看看。”


    沒說動他,蘭宜有些失望,但也知道凡事欲速則不達,當初自己對晉位就是太過急於求成才落得現如今這樣的境地,她從炕上下來,蓮步輕移,水上漂似的來到宇文偲麵前,一巴掌遠的距離,她攤開自己的雙手給宇文偲看,然後她看著宇文偲的臉。


    “這!”


    瑩白的手掌布滿了水泡,有的已經用針挑破,皮翻開著露出裏麵粉嫩嫩的肉來,宇文偲觸目驚心,猛地抬頭對上蘭宜的目光,那水汪汪的大眼一眨,啪嗒掉下一滴淚來,宇文偲自察失儀,忙垂頭道:“這是怎麽回事?”


    蘭宜抽噎道:“我是三妃之一,即便是個小小的答應也不會去做修剪花草這種粗活,可是皇上讓我做了,王爺可曾聽說我最近犯了什麽錯?”


    宇文偲搖頭:“未曾。”


    蘭宜並非演戲,她是真感自己委屈的,所以哭到最後說話都斷斷續續:“可是,可是皇上為何如此對我?”


    是皇上喜怒無常罷,宇文偲這樣想。


    蘭宜自問自答:“皇上這樣喜怒無常隻因為蘇銀狐,他心裏隻有蘇銀狐,根本不會把其他嬪妃放在心裏,侍寢,不過是為了給他誕下子嗣,皇上對皇後還算尊重,因為他們是結發夫妻,對貞熙皇貴妃也算不錯,因為貞熙皇貴妃的祖父是魯國公,對懿貴妃也可以,因為懿貴妃是太後的親侄女,對我和其他嬪妃根本沒有感情,所以我想……”


    她頓住,一臉渴念的望著宇文偲。


    宇文偲或許不喜歡蘭宜,但本著憐香惜玉,他不等蘭宜說出讓他為難的話,安慰道:“以後有什麽不快你可以找我排解,但其他的,恕我不能幫你。”


    說完,逃也似的疾步出了棲蘭宮,卻剛好遇到回來的蘭猗,他愣愣的問了句:“這麽快?”


    蘭猗是回來取鏡子的,方才走的匆忙竟然忘記帶了,沒有鏡子怎麽給宇文佑變化出蘇銀狐呢,此時見宇文偲臉色異常,又見姐姐倚著門望過來,蘭猗似乎猜到了幾分,壞壞一笑:“是啊,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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