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猗估算著時間,從自己托付獄卒到稟給張純年一路層層報上去,姐姐不會這麽快到來,也就是說,蘭宜的到來,另有目的。


    芳葵朝蘭宜施禮道:“娘娘,公輸少夫人給接來了。”


    蘭宜手中的帕子朝上一揮,示意芳葵平身,不乏讚賞之詞:“姑姑辦事妥帖,果然是太後調教出來的。”


    這芳葵本是壽康宮的,與芳藹平起平坐,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二人多有摩擦,後來太後留下了更加穩重縝密的芳藹,以皇上身邊需要個老成的人伺候為由,將芳葵薦給宇文佑,其實宇文佑身邊的宮女皆是年輕貌美,突然來了芳葵,看著百般不協調,又不好拂了太後的好意,就又以宜妃身邊需要個老成的人伺候為由,把她打發到了棲蘭宮,起初蘭宜身邊的春盛很是抵觸,後來給蘭宜說服,她在宮裏根基不深,又無子嗣可倚賴,實在需要一個像芳葵這樣的老宮人來幫襯自己。


    今個,蘭宜得到宇文佑的首肯,讓芳葵去大牢把蘭猗接到了這裏,給蘭宜誇讚,芳葵再施禮道:“而今老奴是棲蘭宮的人,定會盡心盡力為娘娘辦事。”


    蘭宜抬手拔下頭上的一支金步搖遞了過去:“效忠本宮自然都有好處。”


    芳葵想接不敢接,垂首:“這太貴重了,老奴這樣的身份著實不敢戴呢。”


    蘭宜近她幾步,親手把金步搖插在她發髻旁,嘖嘖道:“三分人才七分妝扮,瞧瞧,一支步搖頓時給姑姑添了十分風采。”


    言不由衷的說完,續道:“這支步搖是我未進宮時便有的,不在冊,姑姑放心戴就是。”


    芳葵眼皮使勁上挑,看不到頭上的步搖,故意晃了晃腦袋,那步搖下麵的珠串啪啪打著她的麵頰。


    蘭宜看著她的滑稽相罵了句:“老猢猻。”


    芳葵就笑出一臉的褶子:“老奴滿頭插花也不好看了,但老奴老了不怕,娘娘年輕貌美,那就是老奴的福氣。”


    誰都知道,在後宮,色衰而愛弛,所以奴才們成日的阿彌陀佛,保佑的不是自己如何如何,而是保佑自己的主子永遠年輕貌美得皇上寵愛,那麽自己也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了。


    芳葵本是討好的一句話,卻觸痛蘭宜,說來宇文佑許久沒有駕臨棲蘭宮了,她覷了眼默然佇立的蘭猗,示意芳葵退下,這宅子隻她帶來的幾個人,說話非常方便,她見蘭猗已經換了家常的服色,頭上僅一根簪子綰著個碩大的發髻,周身上下簡單得仿若出家的尼姑道姑,再看看自己的一身華貴行頭,蘭宜就仿佛站在高高的山巔俯視妹妹一般,感覺呼出的氣都是驕傲的,輕蔑的瞥了眼蘭猗道:“監牢裏的滋味如何呢?”


    她竊以為,蘭猗會遮掩監牢的淒苦會無限誇張監牢的好處,讓她失望的是,蘭猗隻淡淡道:“姐姐想知道監牢的滋味如何,不急,改天進去試試。”


    百死不改的伶牙俐齒,蘭宜冷笑:“你也不用咒我,我是宮裏頭的,若真有罪,也不會落在大理寺。”


    誠然,身為妃子,她若犯錯,自然有冷宮等著她,亦或是宗人府。


    蘭猗懶得同她在這些無關痛癢的事情上較真,直問她:“皇上為何把我從大牢轉了出來?我不敢信這是姐姐給我求的情。”


    蘭宜心裏罵著,皇上對你的感情用不到我來求,嘴上卻道:“再怎麽咱們也是姊妹,爹找我了,哭得一塌糊塗,我於心不忍,剛好皇上也覺著大牢那種地方實在不適合你,所以就暫時賃了大理寺附近的這個宅子給你住。”


    蘭猗聽著這怎麽像為她做了長久打算呢,心中突然不安起來,怕這是宇文佑偷著囚禁自己的地方,一旦公輸拓從晉中回來找不到自己,如何相救,轉念想,公輸拓是何等人,可著京城沒有他找不到的地兒,如此也就安慰些許,再問蘭宜:“有罪便殺無罪便放,皇上為何要把我囚在此處?”


    蘭宜心裏酸楚,聖意難測,君心似海,而今她隻是宇文佑的一枚棋子,若沒有這個用處,或許她早已經給打入冷宮,至少也是個失寵的妃子,亦或者根本晉不到妃位,說來自己恨妹妹,可笑的是自己現下的一切都賴著妹妹才能有,至於宇文佑為何同意將蘭猗改在這裏囚禁,他有他的目的,蘭宜卻不知,問去,他就說押後再審,這話說的太過模糊,蘭宜一頭霧水,而宇文佑要她過來勸勸蘭猗,識相的,就告發公輸拓謀反,反之……


    反之是什麽宇文佑沒說清楚,蘭宜勸蘭猗時也就含糊其辭的規避過去。


    姐姐是來勸自己背叛公輸拓的,蘭猗道:“若我肯,就不會給你告到大理寺。”


    也對,蘭宜覺著自己是枉費唇舌。


    忽然起了一陣風,蘭宜體弱畏寒,喊人扶她進了房內,又以命令的口吻讓蘭猗也進來。


    房間是中規中矩的小富人家模式,正麵一張八仙桌,兩廂是椅子,八仙桌上有茶壺茶碗,椅子上鋪著椅搭,青磚地麵坑坑窪窪,一看這磚就是來自於民間某個不擅經營的作坊,牆上有贗本的名人字畫,靠牆還有一條案,上麵有個高高的花鳥山水膽瓶,膽瓶裏插著個雞毛撣子,一切的一切,讓人有種回家的親切感。


    蘭宜自己於上首坐了,也請蘭猗在側位坐,宇文佑很希望她能說服蘭猗,她也知道自己很難說服妹妹,怎奈這是皇上的意思,她隻有不厭其煩重新開口:“公輸拓實乃莽夫,與妹妹並不般配,妹妹何必為他兜著。”


    一句兜著,蘭猗心裏突突的,猜測宇文佑應該有了公輸拓的某些“罪證”,否則姐姐就沒有必要用兜著這個詞,既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蘭猗嗤笑道:“皇上連姐姐腹中的骨肉都不肯放過,姐姐又何必替皇上賣命。”


    蘭宜像給針刺到手心,一抖,方拿起的茶杯傾瀉,茶水溢出,燙得她顧不得禮儀失聲叫道:“哎呀!”


    震驚的何止是她,春盛亦是泥塑木雕般,聽見她叫,才清醒過來:“娘娘你怎麽了?”


    蘭猗是料定姐姐不敢去質問皇上的,質問皇上,她就把自己逼到死路上了,因為同皇上翻臉,宮裏她就無法存留,所以蘭猗繼續道:“姐姐真不知道腹中孩兒是怎麽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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