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宜踅回,儀態萬千的往當中地上一站,覷著思緒萬千的蘭猗道:“如何?”


    一瞬間無數個念頭打蘭猗心底飛過,猜測,或許是對她覬覦已久的宇文佑遣姐姐來做掮客的,或許是姐姐仍舊不放心顧緯天,是以想對她威逼利誘共同來對付顧緯天,想了諸多,料不定是哪一宗,但無論是哪一宗她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是以淡然一笑:“姐姐要怎樣安排我呢?”


    蘭宜環顧房內,春盛已經替她屏退了諸如卞連順、張氏等人,她就開門見山道:“由你告發公輸拓謀反。【零↑九△小↓說△網】”


    果然是宇文佑遣她來的,卻不是為了男女私情,隻是蘭猗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安排,更沒想到姐姐一個妃子竟然充當起宇文佑的走卒,玩味一笑:“接下來呢?接下來我會得到什麽好處?”


    蘭宜抬手看著新塗的蔻丹,神情倨傲道:“你可以置身事外。”


    蘭猗頷首:“哦,這聽起來不錯,那麽姐姐呢?姐姐會得到什麽好處?無利不起早麽。”


    蘭宜遲緩著,半晌方道:“本宮是皇上的妻子,當為皇上分憂。”


    蘭猗哼哼一聲冷笑:“皇上的妻子是楚皇後,你是他的妾侍。【零↑九△小↓說△網】”


    蘭宜欲怒,想想妹妹說的也沒錯,整個後宮,再得寵如貞熙皇貴妃,不也隻是皇上的妾侍,皇上妻子隻有一個,那便是楚皇後,無論哪個妃嬪晉位了,亦無論哪個妃嬪失寵甚至打入冷宮,楚皇後仍舊穩重中宮,每天高高在上接受著所有妃嬪的晨昏定省,甚至太後曾經對楚皇後處理六宮之事意見相左,皇上都以一句“她是兒子的結發之妻”來替楚皇後求情,所以蘭宜一早即明白,自己若不能坐到皇後的位置,永遠隻是皇上的一個妾侍,永遠要對母儀天下的那位仰人鼻息。


    怒色換成笑容,雖然滿滿的淒楚,蘭宜保持著端莊得體的皇家威儀道:“妹妹一樣,不也隻是安遠候的繼室。”


    蘭猗本想反唇相譏,自己再怎樣說那也是正室夫人,想想算了,圖個口舌痛快無用,得想想怎麽自救,舔了下風幹的嘴唇,忽然發現杯中茶已經喝得精光,轉頭把茶杯交給秋落:“去替我添杯新茶來。”


    說這話的時候,她看秋落的眼神是那麽的僵硬。


    秋落心領神會,接過茶杯道:“二小姐稍等。”


    蘭宜正不想她從場呢,見她出去了複問蘭猗:“妹妹到底同意不同意呢?”


    蘭猗手在椅圍上摩挲著,悵然道:“我又何嚐不是公輸拓的妻子,所以你應該知道我的回答。【零↑九△小↓說△網】”


    她拒絕了,蘭宜料到的,眸光一凜,人世間所有的冷漠都聚集在她眼底,嗤笑:“既然如此,那妹妹就等大理寺來帶你走罷。”


    霍然而起,拂袖而去,隻餘蘭猗一人靜靜的坐著,坐到很久,坐到仿佛自己已經生根發芽了,耳聽有人喚她:“猗猗!”


    這是她的乳名,除了父母便是哥哥姐姐才會如此稱呼,但她感覺到來人既不是父母也不是哥哥,門吱呀開啟,旋風般閃進來賀蘭令。


    他是來當說客的,這是蘭猗的第一個念頭。


    巧的是,她再次猜中。


    賀蘭令圍著她轉了幾圈,痛心疾首道:“你怎麽這樣傻呢,謀反之罪,可以淩遲,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你為何不聽娘娘的話,將公輸拓告發。”


    蘭猗揉著酸痛的肩膀,緩緩站起險些跌倒,賀蘭令一把扶住卻給她狠狠的推開,譏笑道:“若我是這樣的人,表哥還會一意娶我麽?”


    她以為賀蘭令至少會有刹那的遲疑,誰知賀蘭令脫口即道:“想,若我娶了表妹,然後我又不幸遭遇大難,我隻求表妹你毫發無損。”


    蘭猗想,這種冠冕堂皇的話誰都會說,也不準備同賀蘭令做無謂的囉嗦,隻道:“我累了,想歇一下,回頭大理寺來帶我走時,我怕我走不動呢。”


    下了逐客令,賀蘭令卻不肯走,苦口婆心的勸蘭猗背叛公輸拓,還說他根本不屑於做官,買官隻是充門麵,因為他知道伴君如伴虎,說等蘭猗離開公輸拓,他就帶蘭猗遠離這是非之地,去一個世外桃源,過他們比翼齊飛的美滿生活。


    蘭猗不知聽到還是沒聽到,閉著眼睛,不幾時竟微微起了鼾聲。


    她如此固執,賀蘭令束手無策,歎口氣,匆匆離開,尋蘭宜救蘭猗去了。


    蘭猗開始是裝睡,後來真的睡著了,大理寺來抓她的時候,她剛醒來,喊秋落斟茶,卻發現秋落不在身邊,也曉得秋落去了哪裏,一準是去找公輸拓了。


    願大理寺卿豐隆已故,新大理寺卿叫張純年,蘭猗想不到的是,大理寺卿親自來抓她,哼哼一笑:“我可真是受寵若驚。”


    張純年嘴角抽動,似笑又非笑,總之是極其的不自然,拱手道:“夫人請移步大理寺,有什麽話,咱們回去說。”


    這麽客氣,倒是蘭猗沒想到的,當下點了頭,隨著張純年和他的手下官吏和兵丁往外走,卻給急匆匆趕來的狐彥與賀蘭氏堵住,狐彥先看了看女兒,轉身拱手朝向張純年:“張大人,小女素來喜歡看書,卻從未看過什麽兵書,這其中有誤會。”


    張純年眼瞅著蘭宜給諸多太監宮女簇擁而來,他道:“有人告發,本官就得管,至於有無誤會,等回了大理寺審問過後方知。”


    賀蘭氏素日裏經常氣二姑娘不遂她的心意,此時也還是道:“我女兒是安遠候夫人,是堂堂的一品誥命,是皇上敕封,你大理寺不能審她。”


    這是許久以來蘭猗聽到的最動聽的話,眼中酸澀,差點落淚,安慰父母道:“這位大人也是在出公務,爹,娘,你們不要妨礙。”


    狐彥曉得這個理兒,賀蘭氏不管這個理兒,先禮後兵,說著說著動了脾氣,竟說自己的大女兒是宜妃娘娘,二女兒也算皇親國戚,大理寺敢欺負二女兒,她就告到宜妃娘娘麵前,甚至告到皇上跟前。


    張純年頗顯無奈的笑道:“狐夫人不知麽,正是宜妃娘娘告發,說安遠候夫人私藏禁書,意圖謀反,本官才來抓人的。”


    如同晴天霹靂,賀蘭氏生生的給震在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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