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次劉勳中了麻沸散,有公輸措為證,繡卿自己又承認,劉夫人認定是她害的兒子,今晚劉勳再次中毒,劉夫人問都不用問了,篤定前後都是繡卿動的手腳。


    繡卿倒是清風拂麵般的淡然安靜,水眸一轉,看向劉勳。


    此時劉勳已經給丫頭婆子攙扶了起來,感覺有氣由上而下欲出魄門,見母親怒指繡卿,他高喊:“與她無關,是我自己誤服!”


    她,當然指的是繡卿。


    匆匆一句,劉勳便衝出房門奔向茅廁,一頓痛快淋漓的排泄之後重回新房,劉夫人和劉桑農以及那些劉家媳婦紛紛上前詢問:“你此時怎麽樣?”


    劉勳摸了摸肚子,認真感覺下:“不痛了。”


    眾人如釋重負,卻也是個個滿心的疑問,劉桑農還吩咐家人去請郎中。


    劉夫人抓著兒子的手關切的問:“你說你誤服,到底誤服了什麽?”


    劉勳方才不過為是袒護繡卿編撰的假話,他哪裏說得清誤服了什麽,嗯嗯呃呃半晌,繡卿替他回答:“大吃大喝下,胃口當然不舒服。”


    言下之意,劉勳今個給賓朋拉著胡吃海喝,差不多是吃壞了肚子。


    劉勳可算得到了理由,忙不迭的:“對對,就是酒肉吃得太多的緣故。”


    幺兒嬌貴,劉夫人和劉桑農都知道,彼此長出口氣,等郎中來了後給劉勳切脈,果然是患了下利之狀,就開點調理腸胃的藥。


    虛驚一場,劉夫人感謝完佛菩薩又感謝劉家的列祖列宗,新婚之夜這樣鬧騰,劉夫人罵那些丫頭婆子:“明明是跑肚拉稀,卻說中毒,存心想嚇死我麽。”


    丫頭婆子不禁看去繡卿:“是九奶奶說九少爺中毒了,奴婢們才去稟報伯爺和夫人。”


    劉夫人凝視繡卿,這個媳婦神神叨叨,不知又搞什麽鬼。


    繡卿正捧著一杯溫溫的茶水給劉勳,劉勳惶恐的接了,目光隻敢落在繡卿瑩白如玉的雙手上,幽幽香氣拂來,他不免心神蕩漾,這是他的妻,他枕邊的鴛侶,他未來孩兒的娘,他一生共度的人,慢慢接了茶在手,腦袋突然一揚,對母親道:“娘子她是怕我中毒而已,並非是說我中毒了,外頭的人聽錯。”


    劉夫人朝那些丫頭婆子啐了口:“都給我聽著,滾回去該睡覺睡覺該上夜上夜,誰都不準留在這裏攪擾九少爺和九奶奶。”


    丫頭婆子便做鳥獸散了。


    劉夫人叮囑兒子一番,也同劉桑農回去歇息。


    新房突然靜下來,那對龍鳳喜燭映著紅色的幔帳,蕩來朦朦的紅光,紅光中劉勳偷著看了眼繡卿,發現繡卿也在看他,他的臉就比紅幔帳還紅,一會子撓撓腦袋一會子搓搓手一會子又蹭蹭臉,這番局促倒像他是新娘子似的。


    繡卿噗嗤笑出聲來,軟軟的罵了句:“呆子!”


    劉勳就嗬嗬嗬的附和繡卿的笑,卻甜甜的回了句:“娘子。”


    繡卿慢慢走向他。


    他慢慢後退。


    繡卿喝道:“站住!”


    他就立即站定。


    繡卿徐徐跪了下去。


    他一愣,衝過去托住繡卿:“娘子你這是作何?”


    繡卿掙脫開他的手,固執的跪在他麵前,話未出口,淚先流:“我曾經確實有害相公之心。”


    劉勳噗通跪在繡卿對麵,想給人家擦淚,笨手笨腳的忙活半天,把闊大的袖子在繡卿臉上磨來磨去,急切的道:“是我配不上你。”


    繡卿順勢抓住他的手:“二嫂子和我賭了這一局,她給了我一點點巴豆粉,讓我下在合巹酒裏,然後就說你中毒,料定公公婆婆會來對我興師問罪,她說你必然會保護我,我是有九分不信的,可是今晚你果然就護著我了,原來你是這麽善良的一個人。”


    劉勳大膽的反握住繡卿的手,難為情的一笑:“你不還是有一分是不信的麽,善良隻是一部分,更大的一部分是,是……是我喜歡你。”


    繡卿難以置信:“你我今晚才算相識,哪裏就喜歡上呢,還擔著給毒死的危險來袒護我。”


    劉勳非常篤定的表情:“娘子飽讀詩書,應該知道有句話叫一見鍾情,我對娘子一見鍾情,況你是我的妻,我當然該保護你呀。”


    繡卿的淚珠像打開牢籠的死囚,瘋狂的宣泄,哭得渾身顫抖,從未曾想過自己能嫁一個如此疼愛自己的丈夫,劉勳百般的哄,她才止住哭聲道:“我知道你怯弱,你那些嫂嫂們,甚至家裏的奴婢都敢欺負你,此後有為妻在,看哪個敢對你指手畫腳。”


    劉勳雙手拱起,給繡卿施個大禮:“謝娘子,不過……”


    他拉起繡卿,夫妻倆往炕上相對坐了,他道出了埋藏太久的心裏話。


    原來,他的怯弱都是裝的,甚至他也知道是誰給自己下的毒,隻不過對方錯把麻沸散當成毒藥了,他一如公輸拓般韜光晦跡,公輸拓為的是公輸家族的百年恥辱,而他,是為了躲避兄嫂們的陷害,江東伯劉桑農一直未立世子,怕的就是家裏上演眾子奪嫡的慘劇,可誰都知道他心裏是屬意讓劉勳來繼承伯爵之位的,於是,其他的兒子們很是不服,特別是大少爺夫婦倆,覺著世子一如太子,該立長不立幼,老大都三十好幾了,還未見父親給他這個名分,覺著就是這個老幺惹的禍,於是幾次想殺劉勳,都給劉勳巧妙躲過,幾年前劉勳覺著自己年幼,羽翼未豐,不敢與哥哥們硬碰硬,不成想來了京城也給人害,此時他對繡卿鄭重承諾:“為夫無法在身高上頂天立地,但為夫可保你一世安然,為夫也沒有過人的樣貌和才情,但為夫可以讓你一生榮華富貴。”


    劉勳的話無疑是給繡卿最好的聘禮,繡卿喜出望外更加喜極而泣,偎依在劉勳懷裏。


    美人入懷,劉勳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手慢慢滑到繡卿玉背,來回摩挲,本想說“娘子咱們歇息吧”,出口卻是:“娘子你冷不冷?”


    繡卿一拳打在他胸脯上:“呆子,在你懷裏怎麽會冷。”


    如此調情,劉勳受了鼓舞,雙臂抱緊繡卿……突然腹部又開始痛,忙推開繡卿道:“娘子稍等,我要去茅廁。”


    說完跳下炕去衝出房門。


    繡卿咯咯的笑得花枝亂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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