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行宮。


    上書房。


    宇文佑於龍書案後正在看大臣們遞上的折子,不時的蹙眉,北部軍情告急,韃靼人在邊境大肆搶掠我朝百姓財物,因此兩軍起了衝突,韃靼人借題發揮,竟拔城奪寨,我軍潰不能敵,棄了沙門關而逃。


    看到此,宇文佑一掌拍在案上,耳聽哢擦一聲,金絲楠的龍書案硬生生震裂,他還不解氣,把折子丟到地上,人也呼哧站起,東一頭西一頭騰騰走來走去。


    門口執事太監進來稟報:“啟稟皇上,禦林軍總統領張顯榮求見。”


    宇文佑沒聽見似的,繼續罵著負責駐守沙門關的宋程遠:“廢物,朕每年撥給他那麽多的餉銀,他就帶不出一支過硬的隊伍,韃靼人不過烏合之眾,都能把他打的落花流水,傳旨,先把這個宋程遠給朕斬了。”


    那執事太監不知所措的看去張貴玉。


    張貴玉揮揮手讓他先下去,然後過來勸宇文佑:“皇上息怒,大敵當前,忌殺將帥,皇上還是先派個人過去,打退了韃靼人後,再行處置那宋程遠不遲。”


    宇文佑站定,靜靜想了會子,忽然想起方才好像執事太監說張顯榮求見,於是道:“讓他進來罷。”


    回去龍書案前坐了,張貴玉尖著嗓子朝門口高喊:“宣,張顯榮覲見!”


    門口閃出一個人來,正是張顯榮,進到上書房先拜見宇文佑,後說出今個往安遠候府捉拿劉秀的事,他敘述的很詳細。


    與韃靼人比起來,一兩個瞎鬧騰的反賊沒那麽可怕,所以宇文佑一壁聽一壁繼續看著北邊送來的八百裏加急,聽說抓劉秀讓蘭猗給擋了,他推開手中的折子哈哈一笑:“好個鐵齒銅牙的小女子。”


    張顯榮也誇讚:“皇上您是沒瞧見,安遠候那個小夫人可是了不得,我們呼啦啦去了幾百號禦林軍,她居然麵不改色,一番話說得讓臣也沒轍,皇上您說怎麽辦?”


    堂堂的禦林軍總統領敗給了一介女流,宇文佑冷哼一聲:“一個無用的宋程遠也還罷了,畢竟韃靼人都是茹毛飲血的野獸,你竟連一個小女子都對付不了,還回來問朕怎麽辦,樁樁件件都要我來告訴你,行了你每年的幾百石祿米也甭要了。”


    張顯榮不知道沙門關的事,不經意撞到槍頭上,唬的他忙伏地叩頭:“可使不得,皇上斷了我的祿米,我一家幾十口子都得餓死,今個這事不怪臣無能,一來安遠候夫人忒厲害,二來臣顧及到宜嬪娘娘,三來臣還怕公輸老夫人一個不高興把臣告到太後麵前,橫豎那劉秀就在侯府呢,跑不了的,不過她現在可是安遠候的侍妾,皇上您瞧,這事又不好辦了。”


    宇文佑知道秀兒在侯府,但不知她已經成了公輸拓的妾侍,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冷冷一笑道:“那黑鬼是存心要與朕過不去麽,這個節骨眼上納個反賊為妾。”


    張貴玉得過蘭宜的好處,千絲萬縷的聯係,替公輸拓說好話:“或許安遠候並不知道那個劉秀的底細。”


    張顯榮忙附和:“對對,臣往侯府抓人時,安遠候並不在府裏。”


    宇文佑沉默了,本想借秀兒一事好好敲打下公輸拓,反賊在他家裏藏著,他總得給個交代,若公輸拓真不知情,這事有點麻煩,不抓劉秀,終究是個禍患,抓了劉秀,按理必須連坐公輸拓,可眼下公輸拓他是不能碰的。


    複站起,橐橐的走了幾步,忽然有了主意,先讓張顯榮告退,然後吩咐張貴玉:“把宜嬪叫來。”


    張貴玉應了,出了門喊過一個執事的小太監,讓他去棲蘭宮宣蘭宜。


    沒多久,一乘小轎抬來了蘭宜,左右給人攙著走進上書房,剛要拜下,宇文佑手一揮:“朕說過,你有了身子,家裏頭,就無需多禮。”


    蘭宜謝過,又問宇文佑找她何事。


    宇文佑離了龍書案走到她跟前,愛憐的撥弄著她頭上的翡翠珠釵,道:“前次你說因有了身子而心虛不寧,遂宣了小姨進宮相陪,朕是想你也有些日子未見家人了,不如就宣了小姨來這行宮走一走。”


    他的手慢慢從翡翠珠釵滑到蘭猗麵頰,美人如斯,肌膚溫潤似玉,觸手就像摸在嬰孩的身上,可是,一旦想起蘭猗那張臉,他就對蘭宜突生厭惡之感,細細查過,當初姊妹二人調換之事雖然還不清楚,卻也詫異按照蘭猗的品貌,那狐彥為何把僅有的一個選秀名限給了蘭宜,個中曲折還需了解,他抽回手來,笑容還是那樣的可掬。


    蘭宜沒感覺到他的異樣,卻也心生不安,佯裝玩笑,貼在宇文佑身上撒嬌道:“皇上是為了臣妾還是為了妹妹?”


    她掌握好了分寸,故意說出這樣模棱兩可的話。


    宇文佑哈哈一笑,拉著蘭宜往龍書案後頭去,他坐在椅子上,把蘭宜放在自己腿上,反問:“你說呢?”


    蘭宜心頭突突狂跳,麵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恬淡:“臣妾說,皇上是為了妹妹。”


    宇文佑毫不留情的點頭:“你說對了。”


    蘭宜感覺誰在她心口剜了一刀般,使勁咬了下牙,不曾想咬到舌頭,痛得撕心裂肺,還能嬌笑出聲:“皇上何必這麽坦蕩。”


    宇文佑抱著她搖來晃去,一副卿卿我我模樣,丹鳳眼上挑,無限深情的吟詠著張祜的那首詩:“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騎馬入宮門。卻嫌脂粉汙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


    這首詩,影射的是唐玄宗和楊貴妃的姐姐虢國夫人有染之事,宇文佑此時此狀念出,似乎已經暗示了什麽,而這個,是蘭宜不想要的,她小嘴一噘,嬌嗔道:“臣妾不是貴妃,連妃都不是,妹妹雖是一品夫人,也沒個封號,皇上何故念這一首呢。”


    她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而宇文佑是知道她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時機不到,何妨也來個揣著明白裝糊塗,於是道:“朕念出這一首,是想起小姨上次入宮不施脂粉的樣子,朕還有另外一個意思,等你生下孩兒之後,便晉為妃位,至於小姨的封號,容朕想想該取個什麽好。”


    蘭宜似信非信。


    宇文佑又道:“怎麽,你吃醋了?”


    蘭宜忍著心痛道:“臣妾哪裏是吃醋。”


    宇文佑看著她的眼睛:“適才你還問朕,宣小姨進宮是為了你還是為了小姨。”


    蘭宜抬手撫著宇文佑薄薄的嘴唇:“臣妾的意思,皇上是為了臣妾心緒不寧,還是為了讓妹妹來行宮頑。”


    伶牙俐齒不輸她妹妹,宇文佑朗聲一笑:“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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