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他染毒後,我沒有跟他分手。人都是奇怪的動物,往往在艱難困苦時會爆發出某種難以抑製的情愫。”


    “現在想來,那不過是自我感動罷了,騙人騙己,於事無補。”


    “因為所謂的愛情,一開始的時候,我包容他,照顧他。而他也表現的很好,時常流露出極其懊悔的言語和行動。”


    “他甚至每天都給我作早餐,精心準備各種禮物,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都被這種假象蒙蔽,可,他又失蹤了。”


    “整整三天,再出現時,他穿著一身軍裝,站在陽光下,昂藏威武。但我腦子裏一句正麵的詞和話都沒有,隻有一句,一句話繞著腦子不停的轉。”


    “一具衣著光鮮的骷髏!”


    “他又開始變成了好好先生,甚至還向我哭訴了失蹤時的罪行,又是痛哭流涕,抱著我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他說他又去吸了,三天來都是在散毒。說是散毒,其實就是不眠不休的玩。不然就覺得身子臊,就上火,就憋的難受。”


    “他賭咒發誓說再也不吸,打死都不吸。我當時傻,竟然信了他。”


    “可很快他又吸了!這一次直接是失蹤一個星期,連他的父母都驚動了。他父母都是京城高管,一個軍界大佬,一個婦聯主席,平常工作很忙,根本沒時間管他。”


    “當他們知道自己的兒子染毒時,那種表情,那種從驚詫到絕望再到憤怒的表情,實在讓我終生難忘。”


    “我們是在一間酒吧包廂找到他的,他在一群臉都生了爛瘡的人懷裏,在煙霧繚繞裏麵嗬嗬笑。”


    “他暴怒的父親一拳就把他打昏了!”


    “那些小混混還想攔,甚至還要打。可他們根本不知道眼前這個穿便裝的老頭是誰。不用老頭出手,單單是三個警衛,就把整間酒吧都砸了。”


    “那些內保不敢說一句話,經理更是跪著認錯。”


    “說實話,我是痛恨特權的。可這種憤怒且有力的宣泄,卻讓我感覺到很爽!甚至感到一股強烈的正義感。”


    “因為這裏就是魔窟,這裏就是地獄,這裏就該被砸爛,這群人就該被殺死!一個不剩!”


    謝知非很激動。


    她哭了。


    其實,早在之前,她就已經哭了。


    眼淚悄聲而落,隻是她根本沒有察覺。


    此時,當眼淚徹底爆發時,她終於止不住抽泣起來,連話都說不全。


    蕭準摟住她的肩膀,輕聲安慰。


    她哭了很久,瓊鼻都紅腫起來,沒辦法透氣。


    “我們把他送進了戒毒所,三個月!”謝知非頭靠在蕭準的肩膀上,這時候,她最需要的就是一個無聲傾聽的肩膀。


    “他父親給他親手理了頭發,幹練的板寸,意欲從頭開始。他很配合,在以後的日子也沒在失蹤,我甚至跟他訂了婚。”


    “那一段時間是很平靜的時光,我們倆也很快樂。他那些曾經的損友也不在來勾引他。當然,更多的是不敢,不能。”


    “因為整個集團從上到下,全被他父親搗毀了!這位年邁的老頭,拿出當年參加對越反擊的勁頭,聯合多個部門,進行大規模的清繳。”


    “不僅把整個是城市的地下世界抓了一個空,還把那些保護傘全部下了大獄!”


    “這就是力量,振奮人心的力量!”謝知非道:“這就是我為什麽要主動請求離開軍界,成為一個緝毒警察的原因。”


    “我要抓住那些人,我要把他們全不逮進大獄。不為正義,更不為狗屁的法律,就隻是因為憤怒,就是憤怒!”


    “他們毀了我最愛的人,毀了我最美好的青春!”


    “我就要報仇!我就要弄死他們所有人。”


    謝知非死死握著拳,指甲陷進肉裏,而不自覺。


    蕭準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跟自己說這些,難道是想用自己的悲傷來抵消蕭準的痛苦嗎?


    還是有什麽別的目的。


    “後來他又複吸了!我們再見到他時,是在警察局。他坐在椅子上,很清醒,見了我笑了笑,讓我坐下,安慰我說沒事,作個筆錄就走。”


    “可警察說要尿檢,他說他沒尿,警察就讓他喝水。他也挺乖,就開始喝水,一直喝,就還是說沒尿。”


    “你能想象一個人把一桶水喝完還說沒尿是什麽情景嗎?傻子都能看出來他憋的坐立不安,可他就說自己沒尿。”


    “後來的事更讓我難以置信。他一個那麽優秀的人,竟然為了躲尿檢,撒丫子就跑。”


    “那可是警察局,旁邊有幾十個警察。因為他的身份,老爺子和一切警察界的大佬都在,他竟然當著這些人的麵要跑。”


    “這簡直是三歲小孩子的智商啊!”


    “可他就是作出來了,吸毒的就是這樣,會對大腦造成永久性且不可逆的損傷。智商會直線下降,整個人都毀了!”


    “後來我們又把他送進了戒毒所,又戒除了毒癮,當然是生理上的。心理上的誰也幫不了他。”


    “這次從戒毒所出來,他的心癮更大了。他總是因為一點點小事而大發雷霆,跟我吵架,跟父母吵架。”


    “而吵完架他就失蹤,再次複吸!”


    “吸完他有懊悔的回來當好好先生,甚至會因為愧疚作什麽事都作的非常好!就像……就像一個努力表現的像正常人一樣的怪人!”


    “可沒過多久還又會找人吵架,又會去吸,而且總有那種,反正你們老跟我吵架,反正你們已經瞧不起,放棄了我的態度,找合理的理由去複吸。”


    突然,謝知非大聲嚎啕起來。


    她哭的那麽傷心,以至於身旁的蕭準都悲從心裏,鼻子一酸。


    謝知非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嚎啕道:“他……他竟然趁我睡著給我注射……他竟然給我注射……”


    蕭準默不作聲,被人強製注射的痛苦,對謝知非來說,絕不僅僅是生理上的,更多是心理上的。


    是心理上令人崩潰的摧殘。


    尤其是讓心愛的人摧殘!


    她沒有再講後麵的故事,沒有講她如何跟違禁藥物作鬥爭,也沒說她經曆了什麽可怕的事。


    不過,蕭準卻能猜出七七八八。


    從她手臂上的針孔看,她一定不僅一次複吸,也不僅一次的戒毒。


    沒人知道她經曆了什麽,就連蕭準都不敢去想。


    不敢去想這個如此美好的人,經曆了什麽。


    “我隱瞞了自己的服用違禁藥物經曆,我欺騙了組織和國家。但我不是為了犯罪,我是為了讓那些混蛋全都下地獄。”


    “你知道為什麽我要跟你說這些嗎?”謝知非抬起頭,看著蕭準。


    蕭準茫然的搖了搖頭。


    “因為他們都死了!”


    蕭準喉結動了動,因為有些緊張,嗓子很幹燥。


    “一個都沒留,這一家人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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