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一個總充斥著新生和死亡的地方。


    周庭月蹲在病房門後,耳畔是醫生認真且嚴肅的話。


    “腦瘤已經壓迫到她的神經了,她會容易激動,易怒。考慮到腫瘤的位置,以及她的年齡,我建議采用保守治療。作為子女的,一定要讓她放寬心,不要激怒她,這對病情沒有任何的好處。”


    周庭月怎麽也沒想到,母親的腦袋裏居然長了一顆腫瘤。而剛剛,他把她氣得住進醫院。


    走廊裏,一陣急促的皮鞋聲。


    周庭月慢慢抬起頭,看著來人,呢喃了聲:“爸……”


    周家的大家長是一個長相嚴肅的男人,雖然人到中年,依舊擁有吸引小姑娘的資本。一張英俊的臉龐,輕染歲月的痕跡。


    此時,他看著眼前這個一臉頹然的兒子,冷冷道:“站起來。”


    周庭月扶著牆一點點站直身體,突然一個拳頭就朝他的臉上揮來。


    被走的趔趄著跌倒,他捂著臉,垂眸不語。


    周父收回拳頭,一臉憤怒:“從今天起,醫院這裏你不要再來了。我怕你再來一次,你的母親就要被氣死了。你想幹什麽就去幹什麽,我們都不再管了。”


    “爸!”周庭月瞠大雙眼,不可置信的說:“您……您這是什麽意思?”


    “別叫我爸。”周父冷著嗓音:“從你把你母親氣到住院的時候,你就不再是我的兒子了。今後,就當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周庭月張大嘴,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


    他渾身發冷,喉嚨裏一陣幹澀。


    “爸……”


    周父殘酷的搖著頭:“不要再回來了。”


    周庭月渾渾噩噩的走出醫院,聽到一陣響雷聲。


    劈裏啪啦的雨點落了下來,很快就讓他渾身都濕透了。


    怎麽會這樣……


    不該是這樣的啊。


    周庭月覺得,自己和嚴暖在一起後,一切朝著幸福的方向走。


    可是母親的事突然讓他意識到,原來談戀愛已經不是兩個人的事了。幸福,也隻是他所以為的幸福。


    一麵是母親,一麵是心愛的女人,周庭月夾在其中,左右為難。


    可是現在母親突然生病了,父親又要把他趕走,周庭月的心裏迷茫了。他覺得這個真的很好笑,簡直像狗血電視劇中才會出現的橋段。


    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在這時候響了。


    周庭月看著上麵顯示的名字,遲疑了下,接起。


    “庭月,已經這麽晚了你還沒有到家嗎?”


    輕柔的語調撫慰著周庭月受傷的心。


    他緊緊捏著手機,恨不得把自己的心聲吐露給她聽。但他沒有,也不能。


    為什麽要這麽殘忍……


    他的心在滴血,卻要笑著對她解釋:“剛巧遇到一個朋友,我晚上就不回去了。外麵下雨了,你不要出去吃飯,我幫你叫外賣。”


    掛斷手機,周庭月看著昏暗的天空,眼角似乎有水光在閃爍。


    工作室裏,嚴暖握著被掛斷的手機,眉心一點點的皺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周庭月好像有哪裏怪怪的。


    “今天都沒有說甜言蜜語……”


    從戀愛後,周庭月就像被打開了某種開關一樣,最喜歡在嚴暖的耳邊說那些肉麻兮兮的話了。每次都弄得她不好意思,又期待他的讚美。


    可是今天,他非但沒有說,而且態度還有些冷淡。


    嚴暖怎麽也猜不透周庭月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吃著男友為自己點的外賣,心裏隻有甜蜜,又怎麽會去想其他的事情。


    晚餐後,雨勢越來越大了。


    整個世界像被雨幕隔開了,看不清,模模糊糊的。


    嚴暖坐在飄窗上,手裏捧著一本英文原文書,津津有味的讀著。


    雖然現在整個工作室中隻有她一個人在,也不會覺得害怕。


    也許因為這裏是華夏,才讓她的心一點點的安定下來。


    不過……


    嚴暖翻了一頁,看著外麵的雨水越來越大,幽幽一歎。


    習慣了周庭月在身邊的日子了,他突然不在,她竟變得有些無所適從了。


    “算啦,不想了。”


    拍了拍臉頰,嚴暖給自己敷了一個補水麵膜後,帶著幸福的心情入睡了。


    而周庭月,此刻正在朋友的酒吧裏。


    “我說你究竟是怎麽回事啊?”


    朋友攔著周庭月繼續伸向酒瓶的手,一臉鬱悶:“你可喝了不少。”


    雖說適當的酒精偶爾還會激發靈感,但周庭月絕對不在其中。


    他是一個很克製的人,用他們的話來說,就是過著像苦行僧一樣的生活。


    可今天,他主動找上門來不說,居然還開始豪飲起來。


    好歹也認識將近十年了,他怎麽也不忍心看著周庭月這樣下去。


    周庭月的臉頰有著淡淡的紅,其餘都是蒼白。


    別人喝酒是越來越紅,他倒是越來越白,看著就嚇人。


    “我問你,假如你的家人不許你和自己的女朋友在一起,你會怎麽選擇?”


    原來是感情問題啊。


    朋友秒懂了。


    一麵是家人,一麵是女朋友,果然讓人為難啊。


    “那要看看我有多愛自己的女朋友,以及家人反對的理由了。”


    “很愛。他們……她的過去不太好。”


    “怎麽不好?”朋友猜測著。難道是家世普通,但也不至於鬧的這麽僵吧。


    “她……”周庭月還有幾分清醒,知道某些事不適合和外人談。於是,他抿了抿唇角,搖頭。“她沒什麽。”


    話說到一半,突然就不說,真的是太討厭了。


    朋友在心裏默默給周庭月的腦門上打了一個耍人玩的標簽,才道:“好吧,你想怎樣就怎樣吧。不過我勸你一句,不要為了愛情傷了和家人的感情。”


    傷了……


    周庭月苦笑道:“如果已經傷了呢?”


    “人呢,是感情類動物,偏感性的。正因為需要感情,所以才會做出一些對的或是錯誤的選擇。這時候你不能被眼前的一切蒙蔽,你要去想,什麽對你來說才是最重要的。有時候,隻是轉眼間,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周庭月的腦海裏回蕩著這句話,久久不能平靜。


    他該如何選擇,仿佛已經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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