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藍鬱東這麽一鬧,顧生媚算是一點好好工作的心情都沒有了。既然是他不上進,是他自作自受,那她就更沒理由再去給藍氏做什麽貢獻了。


    回到家時,至少在表麵上,她已經基本恢複了平靜,鄰裏眼中,她還是那個冷冷淡淡卻又招人喜歡的顧生媚。


    開門,將包隨意放在壁櫥上,顧生媚坐在沙發上,開著液晶電視,愣愣地發了一會兒呆。


    然後,她不經意一低頭,發現早上的藥還放在桌子上沒吃。


    這些藥是中心醫院的沈中南特意從德國那邊帶來的,國內並沒有銷售,每片的市場價估計在八十塊以上,而按照醫囑,她一天要吃三粒,著實貴的可以。她原本是吃不起的,但是沈中南那邊想辦法給她辦了報銷手續,所以實際上最後到她手裏時,並沒有花多少錢。


    而看著這些藥,她就忍不住開始聯想。沈中南之所以這麽照顧她,說到底還是龍浩炎的麵子。沒有龍浩炎打的招呼,你就算是身家幾十億的富豪,也未必能買得到,很多東西,並不是光靠錢就能辦到的。


    思緒抑製不住地湧入頭腦,顧生媚眉頭微蹙,揉了揉發暈的太陽穴。


    最近,她有個很奇怪的表現,就是每次藍鬱東惹她生氣鬱悶的時候,她就會忍不住想起龍浩炎的那張臉——雖然那張臉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可她卻會從中獲得溫暖與安全感。


    每當她有藍鬱東欠了她多少的想法時,同時就會冒出她欠了龍浩炎多少的念頭。


    這真是個奇異的現象。


    她盡量不讓自己再往深處想,仿佛那裏有一個潘多拉魔盒,一旦打開,就再也控製不了了。


    也許的確是欠人家太多了吧,她這樣安慰自己。


    於是,她把包包重新拿到身邊,把那張支票取了出來。今天孫小梅和藍小聰不在,沒有他倆的搗亂,是個解決問題的好機會……


    顧生媚閉眼想了一會兒,心中有了底,遂拿起電話撥了過去。


    那邊響了十幾秒,然後傳來一道洪亮的男人的聲音。當然,是陌生的聲音。


    “你好,請問龍總在麽?”


    “他不在,你是誰?”


    顧生媚聽這人的口氣,就能猜出他肯定不是龍帝的職員,而更像是龍浩炎的哥們。


    “我是藍氏的設計師顧生媚,有一點業務上的事,想跟龍總交流一下。”


    “業務上的事,你找設計部就行,找龍哥幹嘛?”


    這人不但說話有口氣,腦筋思路還很清晰,因此必然不是尋常人物。因為怕龍浩炎不想再談200萬支票的事,所以顧生媚想借公務的由頭約他出來,再慢慢談,卻不想被這個人一句話給捅破了。


    “是這樣,嗯……我有個很重要的細節需要改動,必須要總裁親自點頭。”


    “他出國了,在西班牙馬德裏開國際商會,全封閉式的會議,不能隨便打擾。”


    “噢,那好吧,等龍總回來後再談,麻煩您轉告龍總。請問先生貴姓?”


    那邊的聲音頗有一股傲氣,而話音之外,也似有一點玩味。他沒有回答顧生媚的問題,而是突兀地問了一句。


    “你跟龍哥什麽關係?”


    顧生媚有點發懵,而心跳卻不由自主地加速了。


    “我……沒什麽關係啊。”


    男人似乎哼了一聲。


    “哦?是麽,顧小姐?”


    顧生媚越來越覺得這男的好像在哪見過,卻一時想不起。


    “這位先生,你什麽意思?”


    沒想到,那邊竟嗬嗬笑了起來。


    “行啦,不逗你了,龍哥哥一回來,我就告訴他行不?”


    男人用了“龍哥哥”形容龍浩炎,顯然是挑明了他認為顧生媚與龍帝總裁具有曖昧關係。


    而顧生媚剛想反駁,那邊卻掛電話了。


    ……


    總裁辦公室裏,周子海親自衝了一杯咖啡,放在了大班椅前的桌子上。


    “蕭總,您的咖啡好了。”


    蕭祁站在淺藍色的大落地窗玻璃前,若有所思。


    “周助理,你們總裁什麽時候換的玻璃?他什麽時候開始喜歡這種顏色?”


    蕭祁臉上一愣,略想了想,回答說。


    “上周才換的,至於總裁的喜好,我們做下屬的不便揣測。”


    “好吧。”蕭祁點點頭,然後看向了還留有他手上餘溫的電話機聽筒。他還記得那天陪龍浩炎進金狼包廂時,看到的那張美豔絕倫的麵孔。作為風流倜儻的成豐總裁,能讓他如此印象深刻的麵孔,著實不多。


    “剛才那位顧小姐經常來找龍哥麽?”


    周子海臉上微微一笑。


    “工作上的往來倒有幾次,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雖然周助理話是這樣說,但蕭祁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個大概。於是他咧嘴一笑。


    “想不到這小子,還真開竅了。”


    周子海在工作上是個本分人,見蕭祁不再說話,便要往外走。


    “要是有什麽事,請您盡管吩咐”


    “哎,等等,你是龍哥助理,他去西班牙開會,你怎麽沒有跟著?”


    周子海和氣地笑了一下,兩眼彎彎的。


    “是這樣,總裁給我和刑總監一塊安排了任務,所以就不用跟著了,秘書台那邊另派了幾個人伺候。”


    蕭祁手插褲袋,慢慢走到他身邊。


    “你是指,封殺藍氏的任務?”


    因為蕭祁是總裁的好兄弟,兩人之間幾乎沒什麽秘密,所以周子海聽了這話,也不打算作隱瞞。


    “對,總裁親自下的指令。”


    “剛才來的時候,看到刑落明神色匆匆地出去了,連司機都沒帶,我還以為他偷東西了呢,怪不得呢!”


    周子海眉頭浮上一絲疑慮,但不到一秒,隨即散去。


    “蕭總真會說笑,刑總監估計是有急事出去了吧?”


    “噢,那沒事了,祝你成功哈。”


    周子海恭敬地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看著門慢慢被關上,蕭祁悠然地坐到了龍浩炎的大班椅上,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十分自得地欣賞著美麗的市景。


    他與龍浩炎少年結識,關係比親兄弟還鐵,也隻有他,才能在龍浩炎不在的時候,仍然能大模大樣地在圓頂辦公室坐著。他對龍浩炎的了解,甚至比對自己還深。


    但最近龍浩炎身上出現的變化,卻讓他有點搞不懂了,那不是一個“開竅”就能解釋的了得。


    ……


    那邊,顧生媚放下電話,忐忑不安地在客廳裏走來走去。


    她有點後悔沒問清對方的姓名和身份,萬一信息被人故意泄露了,那就不好辦了。尤其是現在藍氏正處於極困難的時期,她作為公司的首席設計師,應該是相當敏感的。剛才那通電話要傳出去,她可就成了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了。


    雖然很多人心裏都在想著跳槽,但槍打出頭鳥,最出名的那個,肯定也是挨罵最多的。


    正當猶豫不決時,桌子上的電話卻突然又響了。


    顧生媚靠直覺慌忙接起,而那邊竟然傳來了藍鬱東的聲音。


    “怎麽是你?”她不禁條件反射般地抱怨了一下。


    “為啥不能是我?”藍鬱東的聲音冷若冰淩。


    “沒為啥……說吧,有什麽事?”


    “你過來,我當麵跟你說。”


    顧生媚的火氣又冒了出來。


    “除了上班,我哪都不去,恕不奉陪!”


    “嘖嘖,你立什麽牌坊啊!”


    “藍鬱東,你把嘴放幹淨點。”


    “好好好……”藍鬱東的聲音很像是宿醉剛醒的樣子,但仔細一聽,卻又仿佛不是那麽回事。“不在酒吧見了,你來正德大廈,我在下麵的咖啡廳裏等你。”


    “正德大廈?”顧生媚聽到這個地方,第一時間想到了那裏的綠光律師事務所。綠光是l市乃至在全國都數一數二的律師服務機構,一般人去哪,八成是奔它去的。


    “沒錯,我跟綠光事務所的寧昭玉律師約好了。”


    “那找我幹嘛?”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又恢複了剛才的語氣。


    “顧生媚,你不是一直想跟我離婚麽?我現在就成全你。”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顧生媚的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幾個小時之前,他還是堅決不同意離婚的!


    “你是說要跟我離婚?”


    藍鬱東那邊停頓了一下,顯然是有話憋在肚子裏。


    “你隻有一次反悔的機會……不然,就過來簽字吧。”


    顧生媚聽他似乎在喘著氣,特別是“簽字”二字說得尤其艱難,便有些相信他說的話了。或許,藍氏這次的大劫難,讓他想通了很多吧?


    “你真的同意離婚了?”


    “少廢話,過了這村可沒這店,你再不來,老子可不伺候!”


    “好,我馬上過去,而且我告訴你,我不會後悔的,你也不許出爾反爾。”


    “最毒不過婦人心,顧生媚,你好毒!”


    “姓藍的,不要用這句蠢話來侮辱我,更不要侮辱所有女人們,我們待會兒見。”


    顧生媚扣掉電話,心裏似乎有一顆巨石終於落了地。離婚協議並不是那麽好簽,許多條款都要經過反複協商,需要花費不少時間,因此她馬上給孫小梅發了個短信,請她下午接續幫她接小聰放學。


    十分鍾後,她懷著十分複雜的心情,開著車出了“青山裏”小區。


    前方漸漸起了霧,道路行車不得不打燈前進,而在顧生媚心裏,她的未來,隻要再撥開這一層麵紗,就會清晰地展現在她麵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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