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期間,喬北顯得很沉默,像一個受了挫折和打擊的孩子,性格由原來的陽光向上一下子消沉了好多。


    其實這種狀態我是很些擔心的,擔心他承受不來。


    想想也是,父親因自己昏迷住院,誰的心裏也不會強大到哪裏去。如果他還如從前那樣若無其事的話,那就成了真正的沒心沒肺。


    我耐心地為他挑魚肉裏的刺,然後放在他的餐盤裏,我要給他多一些理解和關愛,撫慰他受傷的心,就像原來他對我那樣。


    “謝謝,你不用忙了,我自己來。”他不笑的樣子真的是好嚴肅,也好生分。


    “伯母來找過我。”我悶頭吃了幾口飯,決定提起這個影響食欲的話題。


    喬北沒有抬頭,手裏的餐巾紙被折了一次又一次,“如果她說了什麽讓你不舒服的話,我替她向你道歉。”


    我的心瞬間有說不清的悵然若失,他的話讓我感覺到了明顯的距離感,表麵聽起來好像很客氣,但總覺得他和母親是一個整體,而我則是個外人。


    其實,我不需要他的道歉。


    “我沒關係的,隻是想讓你知道這件事。”說完後,我又覺得自己在畫蛇添足,他顯然已經知道了。


    喬北沒有回應,我們又開始沉默地吃飯,菜做得很好,但誰也體會不到其中的滋味。


    經曆了這件事,我們之間的氛圍已經變得與原來不同,我勸自己應該適應這一變化,不要過於敏感。


    “小雪給你的家人造成困擾,我很難過。”這頓飯我們好像隻是在互相道歉。


    “她是她,你是你。”喬北總算說了句讓我能夠找到從前感覺的話,不過他馬上又繼續說,“她這麽做影響實在是太壞了,現在姑姑和叔叔也知道了,整個喬家人都在討論這件事,他們認定了是你們姐妹故意設下的圈套,搞得我在他們麵前抬不起頭來。”


    圈套?


    我反應了半天,又回憶起昨天秦玉的話,終於弄懂了,原來喬家人認為是人品低下的姐妹兩個提前商量好了對策,把喬北玩弄於股掌之間。


    先由年輕的妹妹打前陣,設法接近喬北,然後再用齷齪的手段把離過婚的姐姐硬塞給他,並迷惑他把我娶進門。


    我們的故事居然被編排成了這樣?狗血,惡俗,不堪入耳。


    其實從他們的角度看,這樣聯想並不為過,一個賣保險的小市民家庭出身的女兒,還離過婚,能有什麽高尚的素質?


    估計蕭小雪去喬北家也一定是風度盡失,讓人乍一看,可不就是一對唱雙簧的姐妹。


    如此看來,昨天秦玉對我的態度算是好的了,大概心裏也是對我忍耐到了極限,也厭惡輕視到了極限。


    而這顯然也嚴重影響到了喬北,從他的話語中,我感到了經過掩飾之後依然明顯的無奈。


    在他剛剛邊說邊輕輕搖頭的那一刻,我突然感覺我和他的事,已如西斜的殘陽,搖搖欲墜。


    回來時,我們也一路默默。


    我總覺得喬北像是要對我說什麽,欲言又止。


    而我又不好追問,畢竟他的心情很差,而且是因為我,我不想再給他增添煩憂。


    和美大廈的天台,他又帶我來了這裏,這裏的第二層台階,我們曾經坐了很久,他傾聽著我的故事,而我們的故事就從那時開始。


    喬北站在那道欄杆前,當時他就站在那裏,為我講述南非黑人領袖曼德拉的勵誌人生,開導我堅強麵對別人的誤解以及誹謗。


    在我心裏,他從來都是正義堅韌的形象,可以做我精神的導師,讓我從黑暗的困境中看到前方不遠處的希望之光。


    所以我信他。


    現在他又站在那裏,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讓自己化解,一定可以。


    “小愛。”喬北又像上次那樣回頭喚我。


    我看向他,悠悠白雲在他頭上,天卻異常高遠。


    他雙手插在西褲的口袋裏,抬頭望了望遠方,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咬了咬嘴唇。


    “我們的事,暫時放放吧。”


    暫時放放?


    放在哪呢?


    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從字麵意思開始,艱難地理解這四個字的含義。


    “小愛,我現在壓力很大,父母這邊絲毫沒有讓步的餘地,我又不敢硬來。”喬北低頭迎上我的目光。


    我發現他眼睛裏的溫暖夏日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冬季的蕭瑟,亦如此時的光景。


    “喬北,你要跟我分手嗎?”我實在不能理解“暫時放放”的意思,所以不甘心地追問。


    我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他卻沒有任何回應,眸色逐漸暗淡下來。


    “小愛,我現在真的很累,你能體會嗎?”


    “我隻想問,你這是要分手嗎?回答我!”


    我倔強地盯著他問,手用力地搖晃著他的胳膊。


    可是,他就那樣任由我搖晃著,冷漠地不去回應,就連雙手都還原封不動卻放在口袋裏,完全把我置之身外。


    從前,他不是這樣的。


    “小愛,你冷靜一點,聽我說,我喜歡你是真的。”他終於抽出手,放在我由於激動而有些發抖的肩上。


    我揚著臉看向他,等著他帶著轉折意味的下文。


    “現在我的心很亂,可能無法給你快樂,家人那邊也要有個交代,我不想父親再出什麽事,我不想再刺激他,所以,這段時間我們可不可以先少些來往?”


    我久久看著他,感覺自己的手慢慢鬆了下來。


    這理由天經地義,我不能反駁。


    但從他的言語中,我聽不出任何要繼續堅持的意思,我懂了,他這是委婉地告訴我,我們結束了。


    他最終不能因為我,背叛他的家人,頂住他家族的指責和非議。


    他的那句“抬不起頭來”也完完全全表明了他的態度,經過了這件事之後,他也已經開始動搖,不屑與我這樣的人為武了。


    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做著一份被人看不起的工作,還有個素質低下的妹妹,沒等怎麽樣,就胡亂去他家裏大鬧。


    這樣的女人,換作誰恐怕也不會接受。


    “懂了,謝謝你。”我發自真心地感謝他,感謝他這段時間對我無偽的嗬護,卻聽見北風中,自己的聲音冰涼如水。


    “小愛,別這樣說,我心裏難過。”喬北終於恢複了之前熟悉的神色,一把抓住我的手,“其實我不想這樣。”


    然後他一把將我抱在懷裏,他隱隱的顫抖,讓我的心隨之抽搐了幾下,但我依然沒有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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