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和寧毅的交流,柳新知道了更多信息。


    陳念吉原本是一個香餑餑,和他接觸最多的就是延安候一脈,在漢中扶持陳家的幕後也是他們。然後中途江陰公一脈橫插一檔子,將陳念吉忽悠來帝都任錦衣衛千戶。可惜最後被柳新破壞,陳念吉被抓,現在已經關進詔獄,聽說秦國公派人去看了一眼,接著就沒有任何動作了,仿佛已經拋棄這個義子。


    今日宴席上的比試最終結果和柳新寧毅二人的大差不差,臨近結束,柳新和寧毅,鄭曉以及單四打過招呼,便沒有搭理他了。


    最後離開前,秦國公單獨留下了柳新,後者在惴惴不安中來到了一處偏廳。


    秦國公和柳新麵對麵坐著,秦國公時不時地打個酒嗝,他已經好久沒有像今日一般飲酒了,一時有些喝大了。


    如果是平時的秦國公,柳新自然不會擔心,但是現在是酒醉的秦國公,聽說就連炎親王也挨過秦國公的揍,他一個小小錦衣衛千戶,還是副的,怎麽能不害怕。


    “哈哈哈!”


    突然,秦國公放聲大笑,嚇得柳新一激靈,站起身,警惕地看向秦國公。


    “你小子,不愧是聖宗弟子!”


    秦國公簡單一句話,差點把柳新嚇得原地升天。


    他聖宗弟子的身份,就這麽直截了當的被戳破了,這可怎麽了得!


    柳新心中閃過許多雜念,殺秦國公滅口,先不說他根本不是秦國公的對手,光是秦國公這個消息的來源,就足夠柳新因為忌憚而不敢隨意動手了。


    蒙混過關,嗬嗬,這可是秦國公,他的微末道行怎麽入得了對方的眼。


    逃?現在柳新腿已經軟了,沒法逃。


    人的名樹的影,秦國公就像是一座巍峨大山豎在柳新麵前,根本由不得柳新有任何反抗的舉動。


    心中閃過幾個念頭,都被否決,於是柳新把心一橫,幹脆放鬆了下來,坦然麵對秦國公。


    “秦國公,您說得對!”


    沒有選擇抵賴,沒有選擇裝傻,柳新選擇直接了當。


    秦國公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哈哈笑了起來,這笑聲直衝九天,恐怕槐影亭之外都能聽得清。


    秦國公笑完,重新將目光落在柳新的身上,柳新感覺自己仿佛被對方看穿。


    “尉遲希忠的弟子,果然不俗!你不用緊張,知道你的身份很正常,在整個帝都,知道你身份的人不下五人!”


    秦國公的話讓柳新一陣無語,隱秘調查組費勁千辛萬苦偽造的身份,竟然被那麽多人識破了。


    “國公爺,您想怎麽樣?”柳新忐忑問道。


    秦國公好奇反問:“你覺得我想怎麽樣?”


    柳新搖頭:“我不知。”


    秦國公輕笑兩聲,拿起手邊的酒壺,咕咚咕咚又喝了兩大口,方才道:“今日高興,我本來還想和你玩一玩猜謎的遊戲,但現在老子等不了了,就直接揭開答案吧。”


    頓了頓,秦國公將酒壺遞給柳新,示意他喝一口,柳新連忙擺手拒絕。


    秦國公也不以為意,拿回酒壺又灌了一口,然後繼續道:


    “其實你的身份,你那個師傅也沒有想要隱瞞,至少在我們麵前,他沒有要隱瞞的意思,否則也沒必要讓你用真名!”


    柳新隻覺無語,他本來還質疑過,猜測過,最後選擇相信隱秘調查組的專業,畢竟同名同姓的人多了,憑什麽我就不能叫柳新。


    “你的身份估計在你來帝都的時候,就至少有三個人知道的。”


    柳新聽秦國公說有三個人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不由得開始猜測,莫不是東廠和錦衣衛,隻有這兩大情報組織才有這種能量吧。東廠和錦衣衛的頭頭加上我們的皇帝陛下,正好是三個人。


    秦國公知曉柳新現在心裏在猜測了,於是笑著道:“你心裏一定在猜誰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也不瞞著你,直接了當告訴你,知道你身份的人裏,米雨鬆占第一個,就是東廠提督,這個你應該知道的。另一個就是咱們的陛下,米雨鬆知道的事情,陛下肯定知道。那麽至於第三個,其實是上官霸!”


    柳新有些微微訝異,因為他沒想到這個答案。


    秦國公解釋道:“上官霸這個小子厲害得緊,要不是比老子年輕一些,說不定老子的位置就是他的了,不過未來等老子老了,以後這位置還得是他的,旁人想也不要想。知道為什麽老子認為他肯定也知道你身份了麽,因為上官霸建立的武侯。這是一群變態啊,獲取情報,鑽研經營的能力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如果不是武侯數量少,錦衣衛和東廠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柳新大吃一驚,他沒想到秦國公會這麽盛讚武侯。


    要知道武侯就是以隱秘調查組為原型創建的,至今不過十幾載,但就這麽短時間裏,就能獲得秦國公如此盛讚。


    看來他要密信一封告訴師傅,武帝城的武侯得到的這種評價。


    秦國公看一眼柳新的神色就知道後者在想什麽,便道:“你小子心裏別有太多想法,有的時候世間之事沒有那麽複雜。無論是你的身份暴露還是武帝城武侯的厲害手段,在大局麵前,什麽都不是!所以你的身份雖然暴露給了我們幾個,但我們誰都不會在意。陛下在意的是你這個人能不能用。米雨鬆在乎的是你好不好用。而老子在意的,是你值不值得用。當然在老子這,簡單的評估之後,結論是值得一用。”


    “你一定在擔心陳念吉的事情,其實這個義子當初老子也是心血來潮就收了,後來公務繁忙,沒時間教導,導致被手下人給忽悠到如今的地步,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在陛下那,老子也盡了自己的情分,求來了他們父子的兩條命,但從此之後,他們和老子再無瓜葛。”


    “今日叫你來,不是老子的主意,是米雨鬆的建議,他似乎很看好你,讓老子瞧瞧你,要是瞧得過眼,便可收你為弟子。當然不是教你武藝的師傅,老子可沒尉遲希忠的本事,但老子也有特長,是尉遲希忠沒辦法教你的,也就是教你戰陣之事!”


    “啊。”


    柳新目瞪口呆,信息量的巨大讓他暫時宕機,嘴巴張得大大的。


    “看你小子嚇的,你這是喜還是憂?老子話說在前頭,老子做事向來隨心,你現在要是答應也就算了,不答應,明天老子改主意了,可就沒這個機會了!”


    咚!


    秦國公話音剛落,柳新已經雙膝跪地,手裏不知何時已經端好一壺酒,秦國公看了一眼自己手邊那個消失的酒壺位置,裂開嘴無聲地笑了笑。


    “柳新拜見老師!”


    秦國公也幹脆,接過酒壺,一口氣悶完,這收徒就算是完成了。


    秦國公想到米雨鬆和他說的話,不由得得意地大笑起來。


    記得當時米雨鬆說,柳新此人剛正不阿,眼裏容不得沙子,否則也不會對陳念吉下手。秦國公想要將其收入麾下,可不會容易。


    現在不是挺簡單的嘛,米雨鬆那個閹人就是危言聳聽。


    秦國公開懷大笑,越發的激動。


    柳新不知道這位新抱上的大腿...呃不...新認的老師突然怎麽回事,但他心底還是高興的,他不知道其中有什麽原因,但是畢竟現在抱上了一條又粗又壯的大腿,而且了解了不少內幕,讓他心中的壓力一下子減輕了許多。


    之後又聊了許多,秦國公為人豪爽,直接把米雨鬆對柳新的評價告訴給了柳新聽,柳新聽完也很是激動,能夠得到一位宗師這般評價,他這輩子算是值了。


    在正陽大部分武者的心目中,宗師,永遠都是大家敬重崇拜的存在。


    “今日之事先就你我知曉,外人不知道你聖宗弟子的身份,恐怕會心生猜疑,那樣不好,有很多事情就是猜來猜去惹出來的問題。既然你已經成為我的弟子,那麽第一課老子就教你,做人做事要對得起本心,心要直,口要正!”


    “是,弟子謹遵老師教誨!”


    “嗯,乖啦。現在老子教你第二課!”


    柳新訝然,秦國公這位老師真的是太敬業了吧,剛拜師就教那麽多東西。


    秦國公這一次的神色變得很嚴肅,道:“你在錦衣衛任職,記住一點,不要太相信一個人,就連米雨鬆都沒能完全掌控東廠,更別說錦衣衛這趟更渾濁的水。我的建議是你要培養一些你信得過的人,也就是心腹。當然也要和對你有幫助的人合作。記住,感情是第二位的粘合劑,隻有利益才是最好的粘合劑。你要合理使用感情和利益這兩件利器!”


    一個時辰後,回到柳宅的柳新心中有很多念頭,他自己回了房間,因為已經是宵禁的時候,柳宅大部分人都睡了,他自然是通過秦國公的馬車回來的,宵禁對於秦國公而言,那是什麽東西,沒聽說過啊?


    柳新坐在床上,閉目養神,打坐練氣,體內不斷循環大周天,通過吸收天地之氣,煉化,然後匯入大周天中來強化壯大自身的內力。


    呼~


    打坐凝神了一刻鍾,結果就是進不去狀態,柳新隻得睜開眼睛。


    今日拜秦國公為師的事情雖然玄幻,但也在情理之中。就像秦國公所說,作為尉遲希忠的親傳弟子,天賦不用說,見識,曆練等等都沒得說,再加上柳新的推理能力以及秦國公自己說他欣賞柳新的性格。種種因素再加上一個最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培養自己的親信,秦國公用感情和利益將柳新捆綁在了他的車上,等柳新成長起來,就會成為秦國公的一大助力,還是最信得過的那種。


    那麽自己又該如何培養親信呢,被秦國公今日一說,柳新想起郭鏞他們幾個的時候,都不免心中起疑。


    很快,柳新想到了人選。


    熊二,狗三兒,四娘他們不就是自己最好的親信人選!


    而且秦國公說得很清楚明白,聖宗不聖宗的根本不重要,上位者隻看能不能用,好不好用,值不值得用這幾個關鍵,至於出生,誰在乎呢。


    於是柳新對於找到師兄弟們熱情一下子高昂起來,來到帝都快兩個月了,期間一直在忙著各種案子,接下來看來得花些功夫找找師兄弟們。


    打定主意,柳新決定第二天先問問程師兄。同時他鋪開紙張,開始給師尊寫信,他身份暴露這件事還是要和師尊說一下的,自己的身份能暴露,同門其他人的身份是不是也會暴露?


    還有就是武帝城武侯的厲害程度已經超過他們的預期,希望師尊能夠提高警惕。


    最後猶豫再三,柳新遲遲不能下筆,最後毀掉了三張紙後才下定決心:


    師傅,秦國公欲收我為徒,教導戰陣之法,弟子已經暫且答應了,希望師尊能給出建議,後續我該如何做?


    這封信在第二天給到程師兄,程師兄通過特殊渠道送了出去,雖然隱秘調查組在帝都的據點都被端了,但是信息傳遞走的是另外一條線,因此沒事。


    三天後,天雲峰上,聖宗宗主接到了柳新的信,看過之後他隻是笑了笑,然後找到了晏淳,吩咐了他幾件事。


    晏淳得了吩咐,下山來到一家鐵匠鋪,點名讓一個叫關義的鐵匠打造一件兵器。


    鐵匠關義是這家鐵匠鋪的師傅,其他人都是他的徒弟。


    晏淳付了定金,說完了要求後便走了。


    當天夜裏,鐵匠關義招來自己的一個徒弟,兩人在院子裏喝酒對飲。


    而在他們所在院子的一個房間內,兩個人也在那對坐,隻是兩人喝的是茶。


    “我們是不是已經被發現了?”來到公平鎮兩個月,阮永義原本還算白皙的皮膚已經變得黝黑,且星星點點地布滿了火星灼燒出來的疤痕。


    而他的對麵那人,赤膊上身,整個人像是金錢豹一樣。


    莫瀝青用滿是傷痕的手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道:“這是試探,也是警告。別小看聖宗,十幾年前,江湖第一的情報組織還是隱秘調查組,隻不過現在不知道什麽原因,隱秘調查組的大量人員都被抽調去了西方,害得我們不少武侯也跟著去了極西之地,損失不小。”


    “那我們接下來需要怎麽應對?”阮永義問道。


    莫瀝青喝盡杯中茶,道:“等!”


    武帝城


    上官府


    現任代城主上官道正在運氣修行,突然他額頭青筋出現膨脹扭曲,上官道的鼻間似有滾燙的氣流吐出,隨著額頭青筋漸漸布滿整張臉孔,並且不斷向身體其他部位蔓延,他的周身開始有白色的霧氣出現,白色霧氣凝聚在他身體周圍,凝而不散,不斷地加深,加厚,最後隱隱約約凝聚成一個模糊的獸首,看不出具體是什麽異獸,但從模糊的外觀依舊能感受到一股淩厲駭人的威勢。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輕微腳步聲,上官道不為所動,這個腳步聲來到門口時徹底寂滅無聲,就如此這般一刻鍾後,一個人影輕輕打開上官道房間一側的窗戶,一雙眼睛在黑暗中顯現,他先是掃視了一眼房間內,發現空無一人,便悄無聲息地打開窗戶,身體輕盈翻過,落地時沒有任何聲音發出。


    這個人身穿武帝城特有的服飾,衣角和袖口紋著金色紋路,說明他是武帝城的內門弟子。


    他先是來到上官道的書架前,細細打量一番後並沒有出手翻動,然後他又來到正廳的練功區域,一張巨大的蒲團空蕩蕩地擺在正中間,剛剛上官道就坐在這個蒲團之上。


    就在此人經過蒲團邊緣時,他突然身體一繃,身子下蹲,就要往一側翻滾躲避,但上官道渾身被白霧籠罩,從天而降,白霧中伸出一隻滿是青筋虯結的手臂。


    正在翻滾躲避的男人原本已經離開那隻手臂抓取之處,但一股突然出現的巨大吸力將他生生拉扯回去,上官道的大手直接落在了男人的腦袋上。


    輕而易舉地將男人舉了起來,白霧膨脹了一些,將男人也籠罩進去,瞬間男人覺得像是有無數蟲子布滿全身,並且這些蟲子都在往他的穴道裏鑽,那種異樣的感覺令他大為驚恐,而更讓他恐懼的,是頭頂那隻大手傳來的吸力和巨大的力量,這隻手上傳來的力量讓他毫不懷疑,它可以在一瞬間將自己的頭捏炸。


    “桀桀桀桀,原來是你啊,讓我猜猜,是程避雨發現了端倪讓你來的,還是你的父親宗正?”


    “叔...叔父...我...”被擒住的男人結巴著說道。


    上官道的臉上被薄薄的一層霧氣籠罩,這些都是內力外化而成,是內力修煉到巔峰才會出現的異象。


    被上官道的臉近距離打量,男人更加恐懼,因為上官道現在雙目赤紅,眼睛的血絲幾乎密布整個眼球,而且後者的目光冰冷無比,就像是野獸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


    “你翻到我的屋子裏,難道是來躲貓貓的麽,小時候的你或許這麽說我還會信,現在麽,隻能認為,你是發現了叔父我的秘密,知道秘密的人,是什麽下場你可知道?”


    “我...不要啊...不...呃...啊...”


    男人的聲音低沉無比,沒有傳出這個屋子半點。


    沒過多久,屋子裏再次變得悄無聲息,然後一道冰冷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查一下,有沒有人發現上官青來我這,所有知情人,殺!”


    “是!”


    屋子外空蕩蕩的,沒有人影,但卻有一道沙啞的聲音憑空出現。


    “桀桀桀桀,等我晉升宗師,武帝城就是我的了,桀桀桀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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