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時分,陰雲散去,露出了明媚的陽光。


    柳新從布匹鋪子裏出來,發現程師兄已經不見,那不遠處的牆角,留下了幾片新鮮的瓜皮。


    吳號在前麵領路,據說是劉立誠也來了,關心他這個屬下,親自觀戰。


    柳新心中冷笑,嘴裏卻說著客套話。


    跟著吳號來到了一座酒樓前,柳新抬頭看了一眼,想起這裏就是剛剛他感覺有視線注視他的地方。而現在,注視他的目光更多了,而且來自四麵八方。


    柳新臉頓時黑了,他這次考核,似乎有不少人來觀看了,帝都的人,都是這麽八卦的麽!


    跟著吳號進入酒樓,走上樓梯,來到了一個包間內。


    劉立誠熱情地出來迎接,將柳新帶入了那間隻有他一人的包間內。


    而在柳新進入包間後不久,隔壁的隔壁,連蘇伯臉色尷尬,對麵的安然和安歡兒一個神色平靜,一個則是氣鼓鼓的看著他。


    “連叔叔,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說他是捕快,又說是軍將後人,剛剛又說是內奸,魔道潛伏在帝都的人,現在呢!他明明是錦衣衛好不好!”


    連蘇伯強忍著尷尬,嘿嘿一笑道:“小姐,這小子麵相就不是好人,看著油頭粉麵,油嘴滑舌的......錦衣衛啊,也不是啥好東西,那可是皇帝的鷹犬。”


    安歡兒氣鼓鼓地拍了拍桌子:“錦衣衛畢竟也是親軍,而且我沒覺得他是壞人。況且連叔叔你不是說今日這參加考核的錦衣衛是被人陷害的嘛!既然是被陷害的,那就說明他和錦衣衛的那群鷹犬不同!”


    連蘇伯一時無語,這的確是他先前頭頭是道分析出的,今日這場考核,有心人一眼就能看出,是有人針對那個錦衣衛的百戶。錦衣衛內部派係眾多,但能夠勞煩那麽多人,編織了這麽高規格的局,所針對的對象,定然不簡單。


    今日一看,果然如此。那安然的舊識,實力不錯,隻是年紀小了些,以前和安然認識的時候,估計還是個少年吧。


    連蘇伯想到這裏,看向安然問道:“小然,這小子你以前就認識,你就一點都不知道他的情況?”


    安然搖了搖頭道:“我們以前隻是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然姐你能記他記得那麽牢?”安歡兒明顯不信,眼中閃爍著八卦之火。如果八卦有段位,安歡兒的實力可能是宗師級的,遠超尋常女子。


    安然臉色微紅,道:“當初就是他和另外一個少年,算是救了我吧。”


    於是安然將以前的那件事情,簡單的說了說,說完後,連蘇伯陷入沉思,而安歡兒卻義憤填膺地道:


    “這鎏天派也太惡劣了,還好最後被滅了。按照你這麽說,當年這兩個少年是為了救自己的妹妹,然後才和你相遇。但後來也不是他們救得你啊。”


    安然卻笑著說道:“我總覺得,是他們讓那鎏天派大亂,沒工夫搭理我,不然,我很可能撐不到鎏天派滅門的那一天。”


    安然隱去了柳新和她說的那句:你找準機會,趕緊離開這裏吧!很快會有機會,你要把握住啊!


    既然當時那少年那般說了,後來她又的確逃出生天,雖然具體過程她並不清楚,但她就是很肯定,一定和那個少年有關!


    安歡兒想了想,正準備繼續詢問安然當年的事情,連蘇伯卻插進來說道:


    “這小子現在似乎是完成了今天的考核,可惜他正在被人針對,今日不成,事後定然還會有麻煩。小然,既然你覺得他對你有恩,那你有沒有報恩的心思?”


    安然愣了愣:“啊!”


    連蘇伯嘿嘿一笑,道:“這小子能力不錯,但錦衣衛裏麵,可太複雜了,一個不慎,就可能被人給弄了。而且我估摸著這小子也沒啥背景,否則也不會落到今日這種地步。他過了今日一關,說不定明日就有其他招數等著他。”


    “那...那可如何是好!”安然有些著急了,連蘇伯的話提醒了她。


    安歡兒也在一旁叫道:“對啊,那我們該怎麽辦,我們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麽。”


    連蘇伯笑了笑道:“今日來看戲的人可不少,我隨便找個認識的問問就行了,對麵那酒樓裏,我好像就看到了熟人。小姐,小然,你們稍待,我去問問哈!”


    連蘇伯現在對柳新這個年輕人異常感興趣,心中已經動了替王爺挖牆腳的念頭。畢竟郡王的衛隊是有限製人數的,限定的人數範圍內,自然是越精銳越好。


    說罷,連蘇伯起身離開了房間,安然卻皺著眉頭腦中不斷想起以前的細節,安歡兒則繼續詢問安然當時發生的情況,這一招就是八卦連環掌,打破砂鍋問到底。


    ......


    隔壁的隔壁,劉立誠先是讓柳新落座,然後便接連有人來了,都是他麾下的百戶,宮克信,成國濤以及帶著柳新前來的吳號。


    “今日,我內東城千戶所算是齊了,正好柳新過了考核,日後啊,就不會再有其他的麻煩了。索性今日大家都在,我請客,就算是柳新的接風宴了!”劉立誠熱情地說道。


    其他幾人齊齊附和。


    柳新心中不斷的冷哼,這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如果他是一個小白,估計現在已經對劉立誠感恩戴德,發誓為這個好上司披荊斬棘,充當馬前卒了。可惜他柳新不是第一天出來混江湖的了,他現在更想替劉立誠披麻戴孝。


    “千戶,今日我也是僥幸過關,日後還要給千戶以及各位百戶添麻煩了!”柳新先是恭維一句,隨後就是哐哐兩杯酒下肚。


    這酒甚烈,柳新口中發出嘶哈一聲,臉被漲得通紅。


    劉立誠和其餘三個百戶見狀,心中各有念頭。


    劉立誠百思不得其解:邵士望打包票拎出來的犯人竟然如此不堪一擊,他已經接到消息,那犯人被柳新打得破牆而出,當場斃命。可見此人能耐不夠,而且腦子也不好,死到臨頭也不知道拉兩個百姓墊背,生生壞了他的好事。不過柳新此人的實力需要重新評估了,原本他以為此子隻是有小成境的戰力,現在看來,他至少也是小成境中期到後期的修為。沒有內力加持,是不可能打得人破牆而出的,就算那是一堵不算堅硬的土牆。


    宮克信跟著柳新連幹三杯,口中咂咂作響:這小子挺豪爽,就是看樣子酒量不如老宮,等會就把他喝趴下,正好套套這小子的話。嗯~這醉賓樓的酒真是不錯啊,千戶平日裏扣扣搜搜的,今日正好喝個夠!


    吳號摩挲著酒盞,端起放在嘴邊,嘴唇隻是碰觸酒液,卻沒有喝:柳新這小子今日又過關了,千戶估計還得想法子弄他,我要怎麽才能幫上千戶呢。咦,喝兩杯就臉紅耳赤的,看來就是個土包子,沒喝過好酒。


    成國濤看著柳新腦後的窗戶,愣愣發神:哎,千戶的謀劃又失敗了,今年真是諸事不順,等哪天不當值了,該去好好求求菩薩保佑,順便替千戶求個簽。


    柳新一麵發揮著自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能力,應付著劉立誠,劉立誠也表裏不一的說著欣賞柳新,期待柳新建功立業的話,其餘三人則是在旁作陪,除了成國濤附和兩句外,另外兩人一人蒙頭喝酒,桌上的酒有一半都是他喝的,另一個則是悄咪咪的打量柳新,柳新隻能裝作沒感覺到。


    酒過三巡,柳新以酒力不支為由,腳步虛浮地準備離開,劉立誠也不挽留,隻是招來一個校尉,吩咐他將柳新送回家。


    劉立誠待柳新離開後不久,便敲了敲桌子,成國濤,吳號的目光頓時看向劉立誠,而宮克信依舊自斟自飲。


    “咳咳!”劉立誠輕咳兩聲,成國濤扯了扯宮克信的衣袖,後者才反應過來,但他眼疾手快地喝下了手中已經倒好的酒,隨即正襟危坐。


    “大哥!”成國濤私下裏還是稱呼劉立誠為大哥的。


    劉立誠眸子緩緩變冷,隻見他默不作聲,等待了片刻,身後的房門打開,邵士望走了進來。


    三個百戶神色不變,他們已經知道劉立誠和邵士望聯手了。


    邵士望開門見山地道:“這個柳新有問題!那個死囚是白蓮教的逆匪,有大成境的修為!”


    劉立誠眸子一凝,他知道這個死囚很強,但沒想到是大成境的武者。這樣的高手,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被提了出來。他猛地抬頭,看向邵士望,沒有探討柳新,而是先問了邵士望一個問題:


    “邵兄!這死囚是白蓮教逆匪,如此重要的囚犯,怎麽會拿來給我們當刀子用呢!”


    劉立誠開始懷疑邵士望是在故意害自己,如果這樣一個囚犯因為此事逃走了,事後追責......


    邵士望臉上浮起嘲笑之色,他冷冷地說道:“你是覺得我故意害你?如果這白蓮教逆匪逃走,我會死在你前頭,你認為我會這麽愚蠢?”


    劉立誠聞言臉色立馬緩和,的確,這死囚是由邵士望出麵提出來的,雖然有兵部文書背書,但犯人其實是邵士望選的。


    邵士望見劉立誠臉色緩和,也不想和對方搞僵關係,於是接著說道:“此人的確是白蓮教的逆匪,但他體內經脈已經盡數被毀,生機損耗的厲害,沒幾日活頭了。而且這人心智已經瘋癲,他大理寺問了一年了也沒問出個一二三來,因此才會給我們利用。”


    劉立誠聽完後當即鬆了一口氣,隻見邵士望話鋒一轉,道:


    “但就算此人已經不複大成境修為,以他的筋骨體質,加上死前的搏命一擊,沒有小成境巔峰修為,是無法做到一擊斃命的!”


    劉立誠聽到這裏,已經深深皺眉,如果是小成境巔峰,那此人就會成為錦衣衛的重點培養對象。關鍵是此人沒有背景,雖然在他劉立誠的麾下,但隻要柳新接收到其他勢力的橄欖枝,他劉立誠無力阻攔。


    如果到了那一步,劉立誠就是平白給自己立了一個威脅。雖然今日這柳新還對他畢恭畢敬,甚至想不到這事的背後是他劉立誠搞的鬼。但如果他被別人挖走,以那人的眼光,輕易就能看穿他的這些手段,到時候那柳新一樣會記恨他。


    “大哥,我們這豈不是平白樹敵了,這小子如果真有那般能耐,那我們可留不住啊!”心思最是老成的成國濤已經想到了這個關節,不由得出聲說道。


    一旁的吳號似乎也已經想到了,但成國濤既然已經說了,那他就沒必要開口了。


    反而是宮克信,他自己就是小成境巔峰,屬於三個百戶裏最強的一個,聽到柳新可能和他是同級別的武者,便起了爭鋒之念:“大哥,讓我會會那小子,稱稱他的斤兩就是了!”


    “愚蠢!”邵士望對著宮克信低聲嗬斥了一聲,宮克信立即臉色漲紅,但邵士望是千戶,而且還是大成境武者,哪個方麵來看,他都隻能忍。


    邵士望不屑地看了一眼宮克信,隨即扭頭看向劉立誠道:“這個柳新必須除掉!”


    劉立誠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後抬頭看向邵士望:“邵兄準備怎麽辦?”


    邵士望搖了搖頭,道:“死囚的事情我幫你搞定了,這個柳新,你得自己想辦法,畢竟是你的人!”


    說罷邵士望直接起身離開了包間,樓梯口,邵士望往下走去,卻見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口中低聲哼著歌,向上走來。


    邵士望和他擦肩而過,待走遠了,邵士望突然駐足微微轉頭,他神色凝重,直覺告訴他,剛剛那人,實力很強!但他沒有多想,帝都本就是魚龍混雜之所,在這裏不知道藏了多少高手,大街上隨便抓一個都可能是大成境。


    邵士望走後,門也沒關,成國濤將門關上,然後語氣擔憂地說道:“大哥,這柳新是不是觸及到我們的一些隱秘了?”


    他們三個百戶並不知道劉立誠準備將拓跋雲漢義子拉到帝都來,劉立誠也不準備提前告訴三人,畢竟那人來了之後,劉立誠手下的三個百戶的地位將毫無懸念地跌落幾分,那樣會影響幾人的積極性。


    劉立誠依舊沒有將實情告知三人,隻是說柳新觸及到了他和邵士望的利益,之前他就是用的類似的借口和三人說的。


    三個百戶中,宮克信隻是心中暗暗記住了邵士望,準備等將來他打通任督二脈,成為大成境武者,就去找邵士望的麻煩。


    而成國濤和吳號則是隱隱覺得劉立誠沒有說實話,這件事裏麵還有隱情。


    “現在該想想,怎麽除掉柳新了!”劉立誠皺眉說道。


    成國濤思考片刻,似乎有了一個主意,便開口道:“大哥,我倒是有個法子,那柳新對禦馬監的案子查得很是上心,既然要除掉他,不一定要用殺手。隻需給他一個完不成的任務,逼他或者誘使他立下軍令狀,到時候完不成任務,他就得滾蛋!”


    劉立誠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成國濤的話給了他一點思路,他似乎有了一個更好的計劃,他幽幽問道:“東廠那邊,那毒藥的線索是否已經查到?”


    吳號點了點頭,他一直在和東廠對接,於是說道:“那毒應該出自南邊,可能是星宿派的產物。具體是哪種毒,東廠還在排查。”


    劉立誠點點頭,手指有節奏地敲擊桌麵,他緩緩說道:“我武帝城在帝都的那座案牘庫裏,有江湖毒冊,裏麵記載了無數毒藥。吳號,你去東廠那邊,和原東祥說一下,就說我們這裏已經查到了毒藥的眉目,最遲明日午時,我會派人將這消息送過去!”


    吳號眼前一亮,明白了什麽,立即道:“是!”


    隔壁的隔壁,


    連蘇伯回到房間內,安歡兒的八卦神功依舊在肆虐著,安然幾乎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可架不住安歡兒還在繼續逼問,她就快要撐不住了,這個時候連蘇伯回來了,正好救了她一命。


    “然姐,你再說說唄,那少年的妹妹你見到了嗎?”安歡兒拉著安然的手臂,不斷地搖晃,語氣嬌媚。


    安然無語地看著安歡兒,正好連蘇伯回來,她立即問道:“連叔叔,那...那人打聽到了嗎?”


    連蘇伯鄭重地點了點頭:“那人叫柳新,是內東城千戶所的一個百戶,上任不過幾日,是剛剛從外省趕來的。他的叔父病逝了,他這個百戶是傳襲的。”


    “柳新...柳新...”安然第一次知道柳新的名字,忍不住在口中重複了好幾遍。


    “柳新這個名字不錯哎!”安歡兒一邊這麽說著,目光卻盯著安然的臉,見她不斷的重複這個名字,臉上八卦之色又起,連忙問道:“然姐,你是不是也覺得這個名字不錯!”


    “小姐,小然!”連蘇伯突然沉聲說道,待安然和安歡兒轉過頭看來,他繼續說道:“我剛剛在樓梯口,聽到...”


    原來剛剛連蘇伯已經上樓,他內力深厚,聽到了隔壁的隔壁房間說起了柳新這兩個字,立即凝神靜聽,聽到了劉立誠和邵士望準備對付柳新的話,那邵士望準備離開時,他立即轉身往下走了幾步,待邵士望下樓時,他正好上樓,與其擦肩而過。


    “啊,是誰要害柳百戶!”安歡兒柳眉倒豎,她現在已經把柳新當成自己這邊的人了。


    安然也是麵露憂色,柳新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可不希望看到柳新被人暗害。


    連蘇伯道:“其中一人是柳新的頂頭上司,內東城千戶所的千戶,我不知道名字,但想來很好查,另一個姓邵。”


    頓了頓,連蘇伯問道:“小姐,小然,現在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我們是不是要出手,幫一幫這個柳新?”


    連蘇伯雖然心中已經有了念頭,但他做事還是需要得到安歡兒的同意才行,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是安歡兒的貼身護衛。


    安歡兒氣鼓鼓的道:“當然要幫!他可是然姐的救命恩人!你說呢,然姐!”


    安然這時也點了點頭,少見地主動請求道:“連叔叔,請你務必幫助柳新!”


    連蘇伯露出笑意,道:“這事兒也簡單,那柳新的頂頭上司要弄柳新,不過就是看柳新沒有後台罷了,錦衣衛裏的這點事情,說複雜也複雜,但說簡單,其實也簡單。小姐,雍州郡王你還記得嗎?”


    安歡兒想了想,然後疑惑地道:“就是我的那個表侄子,安希熠?”


    連蘇伯點了點頭道:“這位雍州郡王和小姐你的年紀相仿,他的父親是雍親王,是當今陛下的親弟弟,隻不過早年病逝,這位雍州郡王一直在帝都居住,還未就番。他的分量,當柳新一個區區百戶的靠山妥妥的了!”


    安歡兒立即高興地道:“那就這麽辦!”


    安然也在一旁露出笑容。


    連蘇伯道:“那我等會就去下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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