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天福利院最初的原型,是李院長與自己的丈夫張先生為紀念自己的兒子而建立的。光是啟動資金就花掉了兩老大半的積蓄,就連福利院的名字都是以自己的孩子的名字命名。在他們眼裏,福利院的存在就代表了他們兒子生命的延續,這也足以可見他們對福利院的重視程度。平常老夫妻除了照顧孤苦無依的孩子們,還會關心一下已經離開福利院的孩子,把自己的遺憾全傾注在這些孩子身上,他們的事跡也曾被多次報道過,這也是黃伯川對李院長敬重非常的原因。


    “李院長,你不要急,或許你可以坐在這裏,先和我們聊一聊,在你印象中陳傑這個人是什麽樣子的?”黃伯川見李院長火急火燎地撥打愛人老張的電話,催促他快點過來,心裏有些過意不去,隻能找另外一個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


    李院長聽到黃伯川詢問陳傑的事情,一下子也把檔案的事情放到一邊,與黃伯川相對而坐,而後果真開始認真回想過去的事情。


    黃伯川在心裏不得不感慨,果然如傳言中一般性格直爽的很,就是現在這樣的人不多了。


    “其實,說實話,我對陳傑這孩子的印象很深,但是卻不怎麽了解,”李院長見對方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倒也沒有什麽不自在,簡單的斟酌一下語言,就開始說起自己印象中關於陳傑的事情。


    她記得,陳傑剛來的時候已經有十歲,正是調皮搗蛋的時候,但他卻與其他小朋友不一樣。他並不是一開始被遺棄的孩子,據說是家裏人已經都沒了,所以相關單位才把他送到了福利院。那時候的他並不愛說話,整天沉默寡言,被欺負了也不還手,就像個沒有任何感覺的木頭似的。


    當初李院長也做了很多的努力,但畢竟福利院的孩子也有那麽多,沒辦法騰出更多的精力卻照顧某一個人。還好,後麵社會上的一些愛心人士開始參與進來,那些義工在周末的時候就會帶著朋友甚至孩子一起過來,陪這些小朋友玩。也就是那個時候,李院長發現陳傑那個木訥的孩子也開始會笑了,甚至開始試著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耍。


    那時候的李院長心裏也是很欣慰的,沒過多久更是有不知名的善心人士自助院裏的孩子讀書。這更是讓李院長笑開了花,畢竟窮什麽也不能窮教育啊,這筆資助款來得太及時了。而裏麵表現突出的孩子,甚至還可以被資助到讀大學,而陳傑就是其中之一。


    “李院長,那你還記得陳傑當時有沒有和什麽人特別接觸過,或者關係比較親密呢?”黃伯川難以想象,那副謙謙君子皮囊下曾經竟然會是一個問題少年。


    “這個問題很難說,但是我記得有段時間陳傑經常會望著福利院的大門,還曾提起過,那些義工什麽時候來,”李院長絞盡腦汁,但能想起的卻隻是一些零零散散的碎片,“不過,我記得他當時和一個小朋友玩得特別好,還說想去讀一所學校呢。不過,陳傑也是真的很聰明,一直刻苦學習,好像真的和那個小朋友考了一個學校。當時他還是第一次對著我們笑成那樣呢。”


    “那個小朋友是誰?”黃伯川脫口而出,總覺得自己現在在玩一個揭謎底的遊戲,越接近真相,卻越不敢打開。


    “這個嘛……”


    “不就是那個姓沈的小丫頭嗎?”


    粗聲粗氣的嗓音突然出現在辦公室裏,瞬間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那人頂著一個光頭,臉上甚至還有些橫肉,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好人。但實際上,他確實這個福利院真正的主人,李院長的丈夫。


    “老張,你來的正好,警察同誌有事情要了解一下。”李院長見自家戶主過來,也顧不得別人是什麽想法,直接催促著他過來坐下,老張了解的事情恐怕比自己要詳細多了。


    “張先生,您剛剛說和陳傑相熟的那個小朋友姓沈嗎?”黃伯川覺得自己喉嚨裏有個名字呼之欲出,但是卻始終不敢說出那個名字。


    “對,姓沈,叫什麽我就記不清了,”老張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腦袋,沉吟一會後,道:“就是可惜了,那個閨女年紀輕輕地就沒了,哎。”


    “還有這回事?”李院長滿臉疑問得看著老張,似乎不明白他為什麽總是知道這麽多事情。


    “怎麽沒有,你忘了,當時陳傑看到她墜樓的的場景,整個人都崩潰了,還是警察同誌把他從地上抬起來的,嘴裏還一直念叨著那個閨女的名字呢。”老張哪裏不知道自己老婆在想什麽,但是老夫老妻也不好分辨什麽了。


    “那陳傑後麵為什麽會出國呢?”這也是警方疑惑的一地啊,以陳傑當時的情況根本沒有能力出國留學,更不可能心無旁騖得專心於學業。


    “那個啊,其實也是緣分。當時陳傑那個同學出意外以後,他就經常去墓園看她,而且也不再去學校,當時我和老李也是沒辦法。後來我們院裏那個資助人說,可以給成績優秀的學生提供出國留學的機會。當時陳傑死活不願意動,但後麵不知怎麽的,著了魔似的發狠學習,說是要出國。不過我看他有了奔頭,也就沒有再管他了。”


    其實老張對陳傑的印象不錯,雖然他離開後沒有再回來過,但實際上每個月的轉賬都有一筆固定的捐款,他知道,那個人就是陳傑。


    黃伯川腦袋裏回旋著眼前夫婦倆的回答,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忽略了,“李院長,張院長,你們院裏有沒有什麽和零二有關的東西,或者發生的事情。”


    “這個嘛,不好說,事情太雜太多了。不過要說大事,倒還真有一件。”張院長粗聲粗氣地回答道,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這個人有多不開心,“就是我們剛說的資助,就是從零二年開始的,那個賬號我們也查過,但是卻查不到具體信息。可能對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我們後麵也就沒有再查了。”


    黃伯川心頭一震,心裏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我們能看看那個人的賬號信息嗎?”


    李院長兩夫妻默契地對視一眼,最後還是張院長開的口,“這個當然可以,我們也會定期在網站上公布那些愛心捐款的數額,不過,陳傑到底犯了什麽事?”


    畢竟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活過幾年的孩子,張院長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雖然他人長得五大三粗,但其實還是會一個心軟的人。


    “目前還不確定,隻是希望確定一些信息。”黃伯川自己也不確定陳傑這樣的情況,到底該怎麽定性,他到底是不是教唆犯罪,還有待調查。


    “對了,老張,你還要找找那個陳傑的那個檔案袋。我怎麽也找不到了,你有沒有收起來啊?”李院長用手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偏過頭詢問著一邊性急地準備去拿賬號信息的老伴。


    “啊,那個啊,不是你收的嗎?前兩天還看到了的,你這記性。”張院長一副責怪的表情看著滿臉無辜的妻子,“好了,等下我再去找找。”


    黃伯川和李芳看著眼前這一幕,心裏更是對這兩夫妻劃過一絲好感,少年夫妻老來伴啊。


    夕陽西沉,餘暉透過窗欞灑進鋪著地毯的房間,但卻並沒有溫暖它的空間。屋子裏並沒有開燈,陽光打在蒼白的側臉上,投下一層讓人捉摸不透的陰影,整個臉上竟出現一種詭異的感覺。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地繞著牛皮紙袋上的白棉線,沒過一會,一遝寫滿履曆的檔案就出現在眼前。


    蒼白的手不自覺地在第一頁的2寸照片上摩挲了幾下,年輕俊秀的少年擁有者無限的可能。如果李院長他們在,肯定能一眼就認出這個少年就是當年的陳傑。


    “咚咚”


    敲門聲響起,驚動了房間裏的主人,雙手快速地收拾好檔案袋,然後放在了自己的抽屜裏。等收拾妥當後,才推動輪椅往門口過去。


    門應聲而開,馬倩擔憂的臉龐就出現在了林晟的眼前。


    “小晟,你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啊,我剛聽徐姐說,你一下午都呆在房間沒有出去。”馬倩摸了摸林晟的額頭,發現沒有發熱後才鬆了口氣,自從兒子出事後,自己總是患得患失的。


    “媽,我沒事。”林晟可以對任何人冷漠,但唯獨自己的母親卻不能,因為她已經為自己付出的太多了,“媽,你有後悔過嗎?”


    “什麽?”馬倩嘴角噙著一抹微笑,對於兒子的話,也隻是表達了自己些微的疑惑。


    “就是那個陳誌遠,據說你們曾經很相愛。”如果當初母親能找到他,是不是結局就會不一樣了呢。


    “你怎麽還拿你媽我開玩笑啊,都多少年的事情了,我都快忘記當初的感覺了。有些東西錯過了就是錯過了,當然過錯也永遠都是過錯。所以不要老是想以前的事情了。”馬倩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這怎麽越活越回去了啊。


    “好了,你沒事就好了,等下快下來吃飯。”馬倩像小時候一樣拍了拍兒子的頭頂,有些懷念地在他頭上揉了幾下,隨後才起身離開。


    “媽,你為什麽要資助那麽多的福利院啊?”林晟的手緊緊地捏著輪椅扶手,雙眼一錯不錯地盯著站在門口的母親。


    馬倩聞言身體一頓,轉過身來麵帶疑惑地看著自己的兒子,“你怎麽了啊,不是和你說過嗎?你小時候不小心溺水,算命大師說要我們積德,到時候的福報就可以到你身上了。你怎麽又問這個事情了啊?”


    “沒什麽。就是想說也許,大師是對的,我這次大難不死,肯定是媽媽你平常做的好事比較多的緣故。”林晟垂下眼眸,讓人看不清情緒。


    “我們小晟福大命大。好了,別想太多,趕緊過來吃飯,我去喊你爸爸。”


    林晟抬起頭,剛好看著自己的母親慢慢走遠,嘴角卻牽起了一個難看的幅度。


    福報嗎?


    這世上真的還會有福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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