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匆忙離開袁諾家的沈連昭,立即馬不停蹄地驅車趕往警局,手裏還不停歇的撥打電話通知黃伯川等人,連夜重審王強與徐翠。


    等他到達時,王強已經再一次坐在審訊室裏,整個人看上去萎靡不振,明顯被一股低沉的氣壓所淹沒。顯然王強已經認真思考過,且擔憂著自己接下來可能要麵對的結局。


    “王強,你是不是仍然堅持說,是徐翠主動打電話給你,從而改變整個計劃的?”沈連昭顧不得再玩什麽心理戰,直接繞到審訊桌旁,雙手撐著桌麵,麵對王強直接開門見山的詢問。


    “對,對,是,是徐翠那娘們自己改變計劃的,警察同誌,我是被冤枉的。”王強連忙點頭,似乎想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試圖證明自己的無辜。


    “不管徐翠是否有打電話給你,但你開車連續兩次撞擊齊燕的汽車,導致一死一傷,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你的責任跑不掉,而現在你隻能爭取寬大處理,把你所知道的都說出來。”


    “是是。”王強抬起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連日來的審訊,自己已經快扛不住了。


    “案發當日,徐翠給你打電話時,是否有察覺到什麽異樣?”沈連昭急需找到證據,來證明自己的大膽猜想,而突破口就在王強和徐翠二人身上。


    “沒,當時她就是讓我把找來碰瓷的人給打發走,告訴我在十壩水庫附近的拐角坡那裏等著。”


    “當時是幾點?”


    “12點左右吧。”


    “你們怎麽知道齊燕會去那裏?”


    “齊燕要和江源離婚,江源不同意,就約齊燕去水庫那邊的蒲公英地裏見麵,徐翠也是知道的。那天早上他們娘兩一起找過齊燕,但鬧得不愉快。


    後麵回去的時候他們還發生了點小事故,江源就沒有去成。”王強努力的回憶著那天發生的事情,現在想來就像是做夢似的。


    時間一點點流逝,整個事件的輪廓慢慢的展現在眾人眼前,但沈連昭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徐翠既然和江源已經離開農家樂範圍,那麽她又是如何得知齊燕到達水壩的時間。


    王強說的振振有詞,讓人不得不懷疑整個事件的真實性。


    沈連昭從關押王強的審訊室出來,走了幾步停靠在走廊的窗戶旁,手裏還夾著一支已經點燃的香煙,煙霧順著窗戶蔓延了出去,而沈連昭卻無暇他顧。


    “隊長,徐翠的口供出來了,她說自己從農家樂出來後,江源不小心擦傷了一輛大貨車的尾燈,等到交警處理後,兩人就和貨車司機一起去保險公司指定地點修車,當時她一直在和司機扯皮,根本沒有打過電話。”李芳掂了掂手中的口供,今天她剛好值班,不明白隊長為什麽又要連夜詢問一些重複的問題。


    “江源呢?”沈連昭接過口供仔細查看,與上次並無不同。


    “徐翠說江源接到朋友電話就出去了。”


    “那她的手機呢?”


    “在她自己的包裏,並沒有拿在手上。”


    “我進去看看。”


    沈連昭推開審訊室大門的時候,徐翠整個人都顯得萎靡不振,與前幾日在農家樂作威作福的樣子判若兩人。


    “徐翠,你剛剛說你在汽車維修站時,江源被朋友叫走,那個朋友是誰?”


    “我不清楚。”徐翠機械的搖著頭,似乎已經筋疲力盡。


    “你仔細想想。”


    徐翠抬起頭,渾濁的雙眼注視著眼前高大的警察,好似在回憶些什麽。明明隻是想去收回農家樂,自己怎麽就被關了呢,自己不要了還不行嗎?


    江源?怎麽又提到江源了?


    那時江源是說他老師來了,要去和他見個麵,之後呢?


    “老師,什麽老師?”沈連昭很意外,怎麽又突然出現了一個老師,還是江源隨口捏造的?


    “是江源在網上認識的一個老師,江源心情不好或者和齊燕吵架打架的時候就會去找那個老師說話的。”


    徐翠已經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麽了,絮絮叨叨的。自己在這裏,那江源怎麽辦,那孩子知道去哪裏吃東西吧?


    “你說江源和齊燕曾經打過架嗎?”沈連昭立刻抓住徐翠話裏的漏洞,像盯住獵物的獵人,隨時準備出擊。


    “打架?沒,沒有,他們感情很好,沒打架的,是我,是我打的齊燕……”徐翠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連忙改口,但此時的沈連昭卻有了新的想法。


    “其實齊燕兩次流產,都是被江源打的,對嗎?你為了維護自己的兒子,對外說是自己毆打的齊燕,才導致她流產。一開始齊燕為了兩人的感情而忍下了,但她最終還是受不了,決定離婚,而你們為了巨額保險金鋌而走險,設計車禍殺人,對嗎?”


    “沒有,這件事我兒子不知道的,他真的很喜歡齊燕,但齊燕卻總是水性楊花,勾三搭四的,幾年前還在夜總會做過小姐,肯定不幹淨的,我兒子也是衝動才動手打她的。但我兒子真不知道我和王強設計的事情,真的。”


    徐翠是個薄情的女人,但對自己唯一的兒子卻是疼愛有加,他膽子很小,最衝動的事情也就是對自己老婆動了手,但再大的事情肯定不敢了的。


    “那天你的手機確實在自己包裏嗎?”


    徐翠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什麽想法,她不笨,相反她很擅長察言觀色,特別是涉及到江源的問題,她就會特別冷靜。


    前麵這個警察的問話,句句不離自己的兒子江源,顯然他們是查到了什麽,但怎麽可能呢。她兒子小時候會因為被別人虐待的小動物而傷心的發抖,這麽可怕的事情他怎麽敢做,殺人啊!


    可是,仔細回想那天的事情,江源當時是怎麽說的,哦,他的手機沒電了,老師要過來一下,借用一下她的手機,然後呢,手機呢?


    王強說自己打了電話給她,如果他真的接到自己電話,那打電話的人是誰似乎並不難猜,畢竟自己兒子的特長自己比誰都清楚。


    “在,一直都在包裏呢。”想通了其中關節後,徐翠一改先前唯唯諾諾的神情斬釘截鐵的說道。


    夜間審訊並不是很順利,直到黎明時分徐翠還是咬牙認定自己沒有打電話,手機一直在自己手裏,而自己的兒子並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


    然而等到把連夜調查出來的徐翠手機的通信記錄擺放在審訊桌時,徐翠已無話可說,12:06開始的通話刺痛了她的眼睛,驚訝、絕望、不可置信輪番占據她的腦海。


    麵對鐵證,徐翠鬆了口,直接承認確實是自己打電話給王強,臨時改變計劃設計謀殺,想騙取高額的保險金。


    參與審訊的相關人員都鬆了口氣,總算有進展了。


    但惟獨沈連昭仍眉頭緊鎖,暗自思量,案子還遠遠沒有結束,涉案的人還有漏網之魚。


    接到沈連昭電話時,袁諾還窩在被窩裏做美夢,迷迷糊糊地回答了對方幾個問題後,又繼續倒頭大睡。他剛說什麽來著?不管了,繼續睡。


    沈連昭再一次推開審訊室的大門,徐翠這次卻沒有什麽反應,仿佛已經對自己的未來絕望。但顯然沈連昭並不想輕易的放過她。


    “徐翠,你兒子江源從小學習音樂,而且精通模仿,動物的叫聲,其他歌手的聲音,當然他也就可以模仿自己熟悉的人日常對話的聲音,例如自己的母親。”


    看到徐翠瞬間睜大的雙眼,沈連昭知道自己方向找對了。


    “案發當天是江源主動要求齊燕見麵,而且他肯定也去了事發現場,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不現身,但是他早已經知道你和王強的計劃,也知道你們約定電話聯絡確定開始行動的時間,所以才提前帶走了你的手機。”


    “但是江源不知為何突然臨時改變計劃,把你們原先的碰瓷訛詐,變成了赤裸裸地謀殺。”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徐翠在聽著沈連昭的闡述後,趕緊搖晃著自己的腦袋,仿佛這樣就能打消對方對自己而言恐怖無比的念頭。


    但沈連昭卻仿佛看不見似的繼續著,“王強提出過,當時接通電話時,對方的聲音有些嘶啞,雖然模仿再像,但咳嗽卻是擋不住的,當時王強以為是你感冒導致,其實當時那個人卻是喉嚨不舒服,那個人不是你,而是當時咽喉炎發作的江源。”


    徐翠聽到對方的話語,瞬間渾身無力的癱軟在審訊椅上,擔心害怕的事情還是來了。


    江源從小就是個聰明的孩子,可是自從他父親去世後,徐翠就跟了王強。王強對徐翠很好,但是對拖油瓶的江源卻一般,有時候甚至還在自己不順心的時候打孩子出氣。


    徐翠離不開王強,隻能讓孩子忍著,江源就這麽一天天越來越沉默寡言。知道後來認識了齊燕,那孩子才真正的開心起來。


    可惜好景不長,齊燕曾經在夜總會做過小姐的事情被親戚知道了,徐翠嚷嚷著要他們倆離婚,江源自己也有些接受不了,竟然出手打了齊燕,連孩子都沒有了。


    事後清醒過來的江源,當時是哭著求齊燕的原諒,齊燕才同意留下來,兩人才又和好如初。誰知道江源得知農家樂其實是林晟資助齊燕開起來的,內心更加嫉妒,衝動過後,竟再一次動手,齊燕也開始絕望,鐵了心離婚。


    案發那天其實自己是假意和江源是去求齊燕別離婚的,知道江源和齊燕約好地點後,就想趁機拖住江源,好讓王強他們碰瓷成功。


    可誰知道回來的途中真的發生意外,因為擔心賠錢,導致自己和那個貨車司機掰扯許久,連江源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等到自己下午回家時,才看到江源一個人傻傻地坐在沙發上,手裏還捧著他和齊燕的結婚照,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自己連喊了好幾聲都沒答應。


    當齊燕遇到車禍住院時,徐翠都隻當齊燕命不好,得知司機竟然是王強時,隱約感到有些不對勁,但當時自己卻被貪婪蒙了心,竟還肖想著齊燕的農家樂,等到自己因為鬧事而被帶進警局時已為時已晚。


    沈連昭沒心情看顧已經呆愣絕望的徐翠,成功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後,就直接衝出審訊室,帶著相關下屬離開警局。


    “聯係各單位,立即對江源實施抓捕,快。”


    天空已經泛白,籠罩大地的黑暗逐漸被驅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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