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鍾仍不停歇地走著,滴滴答答的聲音在靜謐的空間顯得尤其刺耳,房間裏采光的白熾燈依然亮堂,就是房間裏的人被照的有些慘白。


    王強不是第一次接收審訊,也不是第一次和警察打交道,曾一度身陷囹圄的王強心中也難免有些擔憂。自從被帶到審訊室開始已經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正對麵的亮白色牆麵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八個大字晃得人眼暈心慌,伴著審訊卓旁不斷敲擊桌麵的民警,王強的額頭已然汗涔涔的。


    麵對緊密詢問的警察,他覺得自己的嗓子眼都快冒煙了,但除了自己的信息,他始終什麽也不能說,也不敢說。


    “吱呀”一聲,結實厚重的大門被推開。


    王強下意識地抬頭望去,隻見一個身著便衣的年輕人在他對麵坐下。


    “王強,5月19號十一點左右,你在什麽地方?”


    那人身上並未穿著製服,說話的聲音低沉穩重,連桌上的筆錄都沒有翻開,直接開始問話。


    “我…我那天喝了點酒,經過十壩水庫的時候,不小心擦到一輛車。”王強避開對方的視線,吞吞吐吐的回答。


    “不小心?”


    經過兩個小時無聲的審訊,此刻王強的精神狀態開始鬆懈,沈連昭見狀開始窮追不舍的繼續追問。


    “對,不小心,當時有個轉彎處,沒注意到。”王強眼神飄忽不定,神情卻無明顯變化,隻是一味的陳述著說過無數遍的證詞。


    “那你怎麽解釋,案發之時,你竟然就已經把車停在距離車禍現場一公裏處?”


    沈連昭凝視著王強,不放過他任何一個表情。


    “我剛送完一車水泥,有點累了就休息了一下。”王強抬起右手擦拭掉額頭輕薄的汗水。


    “休息?據我所知,你們水泥罐車卸完貨以後需要轉動罐子才能保持水泥不結塊,而你並沒有,對吧?”


    “沒有,我當時太累了就忘記了。”


    “那你知道當時被你撞上的汽車的情況嗎?你知道自己撞的是誰吧?你自己仔細看看。”


    “啪”的一聲,一遝車禍事故現場的照片落在了審訊桌上。


    王強本不想看,但眼神卻不受控製的黏在上麵,手不自覺地探過去。


    照片中齊燕的樣貌已看不真切,但自己清楚的知道是那個曾經親切的喊自己姨父的女人。隻是那曾經漂亮的女人此刻耷拉著腦袋,雙手無力的垂在身側,血液彌漫,漫天的紅色遮住眼簾,一截猩紅色的鋼筋直接穿過她的胸膛,不用仔細看,就能想象得到其中的慘烈。


    王強的雙手隱隱有些發抖,手中的照片緩緩地飄落在地,不知是對齊燕的那絲惻隱之心還是對自己未來的隱隱恐懼。


    “王強,你說你不小心撞上,可是那輛轎車上卻有明顯的碾壓痕跡,你在撞上汽車尾部以後,再一次追上撞擊過去,然後撞翻了對方的汽車,導致汽車與前方行駛中的鋼筋貨車相撞。你是故意撞上去的,對吧。”沈馳狀似風淡雲輕的開口,卻將王強打入無底深淵。


    “不,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王強,別狡辯了,徐翠可是什麽都說了。關於你們怎麽合謀謀殺她的媳婦騙取保險金的計劃。”


    沈連昭眼中的墨色濃鬱的化不開,但眼神始終波瀾不驚,仿佛一灣深不見底的深潭。然而此刻在王強的眼裏卻比吃人的怪獸還可怕。


    車禍的慘烈情況沒人比王強更清楚,那種情況下非死即傷,剛剛的照片也驗證了自己的想法,可是徐翠說了,她說什麽了?連保險金都說出來了?還是警方在訛自己?


    突如其來的刺激已超過王強的承受能力,他顯然是被自己未知的未來嚇到了。但沈連昭並不想放過他。


    “王強,齊燕現在還在醫院生死未卜,還有一個林晟昏迷不醒,徐翠隻是提供口頭計劃,而你,確是直接的劊子手,你應該知道其中的厲害。”


    知道,怎麽會不知道。王強是坐過牢的,交通肇事和故意殺人那可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罪名。交通肇事致人死亡隻要賠償金再坐幾年牢,運氣好的話很快就可以繼續出來瀟灑享受,隻要想到徐翠說的上百萬的賠償金,王強心癢難耐,隻要自己咬死是酒駕,自己也沒有逃逸,事情很快就會過去的。


    可是,現在徐翠招了,那自己呢,自己該怎麽辦?


    王強心裏動搖了。


    “王強,你和徐翠計劃的時候,怎麽就沒想過齊燕是你們的親人,就因為看到了你們的事情,就因為說你們惡心?”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王強努力避開對方的視線,但心裏忍不住開始害怕。


    “哦,那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見王強的心理防線開始崩潰,沈連昭並沒有繼續,有時適當的放鬆反而更讓人浮想聯翩。沈連昭回頭望了深思中的王強一眼,然後重新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隊長,王強這樣會鬆口嗎?”黃伯川算是長見識了,還沒有確切的證據,這位新來的隊長就開始釣魚,現在就不知道王強會不會上鉤了。


    “證據會有的。”


    “既然已經查到齊燕曾為自己購買了意外保險,受益人還是自己的丈夫,我想徐翠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是不是可以先把徐翠先收押。”


    “先關押候審。”


    再一次見到江源,袁諾感到很意外。今天下班的時候好友路小書直接就等在她辦公室樓下大廳,口若懸河的表達著自己對自己男神新開酒吧的向往,軟磨硬泡地拉著袁諾一同前去。


    路小書的男神曾經是一名小有名氣的酒吧歌手,後麵有實力以後開始自己單幹,開了這家名為“歸宿”的酒吧,說是酒吧,裏麵的裝潢卻與一般酒吧的浮誇不同,簡單雅致,看上去其實更像是一個文化氛圍濃鬱的書吧,很適合白領獨酌小聚。


    袁諾津津有味地喝著一杯酒精濃度很低的果酒,耳邊聽著路小書一直在八卦的關於她名草錄上的帥哥排名,有一搭沒一搭的附和著,明顯的心不在焉。所以在突然看到江源登台演唱的時候,袁諾一不留神就嗆到喉嚨,繼而劇烈的咳嗽起來,惹得路小書直翻白眼。


    “你怎麽喝個這個都會被嗆到啊。”說是這麽說,路小書還是輕柔的拍著袁諾的背部幫她順氣。


    “沒事,就是看到一個熟人,有點意外。”不過自己這幾天是走什麽運啊,怎麽老是碰到他們這些人呢?白天是媽媽,晚上又是兒子的。袁諾下意識的揉揉已經不再疼痛的腹部,總覺得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而路小書順著袁諾的視線看過去,眼睛一亮,憂鬱型帥哥啊,然後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搖著袁諾的手臂。


    “袁諾,原來你認識jefferson啊?”


    “誰?”


    “就是現在唱歌那個啊。”見袁諾一臉懵懂的樣子,路小書忍不住開始為她科普有關於江源事情。


    袁諾怎麽也沒想到,看上去性格柔弱的江源竟然還是一個小有名氣的酒吧歌手。據說他能模仿很多當紅歌星的嗓音,自己的聲線也不錯,成為很多顧客點歌的首選,也是很多酒吧的常客。


    江源唱的很投入,他的聲音很清澈,帶著一股不然塵世喧囂的空靈感,不像在自己母親麵前那般軟綿無力,袁諾看到不少顧客都沉浸在其中,一曲終了,還有不少客人要求安可,甚至還有人膽大的衝上台示好。然而意外往往發生在一瞬間。


    袁諾當時隻注意到一個微醺的中年男子突然跑上台,硬是要求江源唱一首“十三不親”,卻沒想到江源竟然以自己咽喉炎發作,嗓子幹啞不宜繼續唱歌給拒絕了。


    那個男子被駁了請求後,聽到下麵朋友的噓聲麵子有些掛不住,帶著七分酒意三分怒火就要衝向江源,還好被酒吧老板居中調和才沒有發生衝突,一個小小插曲就這樣被掩蓋過去。


    呆了一會後,袁諾突然就覺得有點索然無味。看了下時間,已經十點半了,怪不得自己累了,袁諾見狀直接拖起意猶未盡的路小書從大門離開。推開酒吧大門的瞬間,袁諾就像泡了一個冷水澡似得的清醒,自己果然還是不習慣呆在這種地方。


    旁邊的路小書卻還在念念叨叨,畢竟這次她能出來也是自家母上大人莫大的開恩了,也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機會。


    “好了,明天我們去吃你最愛的甜點吧,別老是嘮嘮叨叨的,小心老的快。”


    “誰老了?”


    “刺啦”玻璃破碎的聲音劃破夜空,袁諾與路小書對視一眼,猶豫了一下後雙手交握慢慢地往傳出聲音的小巷走去。


    “讓你tm不長眼,哼。”一個粗獷的身影用腿使勁的踹了地上的物品一下,然後“呸”地一聲之後揚長而去,可他似乎還不解氣,回過頭又去踹了幾腳,還是被自己的同伴勸解後帶走了。


    兩個女孩沒見過這個陣仗,心裏還有些忌憚,踟躕不前。沒一會剛剛被踢踹的不明物品動了一下,兩人都被嚇了一跳,仔細辨認那個輪廓,才意識到那應該是個人。


    袁諾見狀,鼓起勇氣撇下還在發抖的路小書,麻著膽子小碎步地慢慢前行,聽到那人悶哼一聲還有點擔心。借著旁邊居民樓投射過來的燈光,袁諾終於看清了那人的臉。


    江源!


    雖然此時他雙眼緊閉,臉上也有些髒汙,而那副黑框眼鏡早已經損壞,但袁諾依然不會錯認他的臉。看到他額頭處還有一絲血痕慢慢滲出,聯想到剛剛破碎的玻璃,袁諾趕緊從包裏找出手帕捂住對方的傷口。


    “小書,快打救護車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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