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黃伯川兩人到達金豐小區時,糾紛儼然已經平息了。


    王慧芬原本精致的發型已經變得蓬亂不堪,衣服也皺皺巴巴的,雖然雙臂已經被人架住,但嘴裏依然在罵罵咧咧,和他們上次錄口供時見到的形象相差甚遠。


    在她對麵的婦女也好不到哪裏,一身狼狽,區別就在於此時並沒有人限製她的行動,隻是她那撇嘴的樣子一看就有一肚子的不滿。


    很快王慧芬的女兒肖敏也從學校趕過來了,據她說,自從王慧芬發現那具無名屍體後,精神就一直都不太穩定,經常和小區裏麵的人起衝突,一開始是吵架,現在竟然開始動手了。王慧芬早年離異,丈夫很快就重組家庭,而她就跟自己的閨女肖敏一直住金豐小區,這麽多年來辛辛苦苦的培養了一個名牌大學的研究生,剛開始享福,卻鬧出了這麽檔子事情。


    一開始大家也都體諒她,但隨著王慧芬行為的變本加厲,大家都退避三舍,連她自己的家人也越來越難以忍受她層出不窮的折騰,看她自己的親閨女都被折磨的臉色蒼白,神情恍惚,就像丟了魂似地。


    本來這次王慧芬一開始還很正常的在小區散步,也不知道什麽刺激到她,竟然抓住一個路人就開始抓咬。那路人下意識地開始反擊,周圍的人呆愣片刻後開始勸架,這才把局麵控製下來。


    了解事情經過後,黃伯川與社區工作人員的開始進行調解,本來就是王慧芬的責任,另一當事人不追究,事情也就很快平息下來。而就在這時,黃伯川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匆匆跑到另外一位當事人身邊。


    “哎,袁諾,你怎麽來了啊?”


    “梁姨,剛區奶奶他們給我打電話,說你這邊有點事情,你沒事吧?”袁諾細心地撫平梁素蘭衣服上的褶皺,然後拉住對方的胳膊皺著眉頭仔細打量她的身體狀況。


    “能有什麽事情,別聽他們的,我好著呢。”本來是來商量兩個小區的廣場舞場地問題,沒想到遇到個瘋婆子,梁素蘭想想就慪氣,但看到袁諾擔心的小模樣又忍不住暖心。


    “袁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黃警官,你怎麽在這裏?”這刑警隊的還管社區糾紛的嗎?還是刑警隊的都比較閑啊。


    “有點事情,倒是袁小姐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是過來找梁阿姨的。”又是這種語氣。


    “警官,袁諾是聽說我被個瘋…人打了,就趕過來看我的,我們是鄰居。”梁素蘭看不得別人欺負袁諾,警察也不行,瞧那語氣,當審犯人呐。


    “哦,那袁小姐挺快的啊。”


    “綠海瀾庭和這邊挺近的,都在崖坡腳下呢。警官,既然她現在腦袋不清楚,那我也就自認倒黴,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吧。”呆久了就覺得晦氣。


    “當然。”


    “阿姨,對不起,我媽媽不是故意的,她也是最近出了點意外才會這樣,我代她向您道歉,您的醫藥費全部由我來負責。”肖敏在聽到母親又闖禍時,就馬上從學校趕過來,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不得不說肖敏有一張得天獨厚的讓人憐憫的臉,而此刻張蒼白而楚楚可憐的的臉上有著掩不住的歉意,也許是這段時間被折騰久了,那身子骨都單薄的像個紙片人似的,此時的她更是因為愧疚而有些不敢直視梁素蘭,也許是怕她不肯就此放過自己的母親吧。


    “好了好了,我也聽說你媽媽的事情了。也沒什麽事情,就當我倒黴吧。”梁素蘭見不得人家那麽委屈,就像自己欺負人家似的。


    “走,袁諾,咱們回家吧,順便去接木白那小子。”


    “恩,好的。那黃警官,沒什麽事情我們就先走了。”


    黃伯川目送袁諾與梁素蘭離開金豐小區大門,略一思索後,才開始送肖敏母女回家。


    “黃警官,那個案子解決了嗎?我媽總是睡不踏實,精神狀況也越來越差,總說那個人跟著她回家了,怎麽勸都不聽。”肖敏送母親回房休息後,就忍不住開口詢問案件的進展,就希望破案後,母親也能夠盡快恢複。


    “案件目前還在調查中。”事件還在調查中,黃伯川也沒辦法回答。


    “哦,是嗎?太可惜了。”肖敏無奈的一笑,看來還有的熬了。


    黃伯川本不擅長和這種柔弱的女性打交道,隻得推出李芳來和對方應酬幾句。


    說來這個肖敏也是倒黴,本來申請留院任教的事情正在緊張籌備中,現在又發生她母親的事情,對一個女孩子來說也是難以招架。


    不過肖敏的家裏布置的倒是簡單溫馨,充滿著溫柔的生活氣息,但在黃伯川眼裏缺少了一絲陽剛之氣,果然,家裏還是需要有個男人的。


    這日溪城斷斷續續地下了一整天的雨,一直到傍晚時分才慢慢停歇。經過一天的洗禮,綠海瀾庭小區裏的綠化煥然一新,看上去都鮮脆欲滴,偶爾還能聞到不知名的花香,空氣裏帶著的泥土的味道也能讓人心曠神怡,連帶著呼吸都暢快了不少。


    黑洞洞的夜幕上竟還掛著幾顆耀眼閃爍的明星,看來明天會是個好天氣。袁諾告別了熱情好客的梁姨,慢悠悠地踏著輕快地步子往自己所住的單元走去,盡管腦袋裏還不停地琢磨著白天黃警官的話,腳下卻很有分寸的避開或大或小的水坑。


    突然出現的蒲公英,到底是什麽意思呢?在他們離開停車棚之後,誰有機會把蒲公英放進去呢?是臨時起意還是蓄謀已久?如果是早就準備好的,那麽是不是說林經理的車禍並不是意外?


    不知不覺間,袁諾已經來到了自己所住的五棟一樓,此時聲控燈已經在袁諾的拍掌聲中亮起,熟練地從褲子口袋掏出鑰匙,然後右手捏著鑰匙準確地插入門鎖,左手順勢打下門把,“哢噠”,防盜門應聲而開。


    但令人驚訝的是客廳的燈卻是亮著的,沙發旁邊甚至還擺了一個行李箱。


    看來應該是媽媽回來了。


    瞧,浴室還傳來嘩啦啦的水聲。


    “媽,你怎麽突然回來了?不是說展會要巡回半個月嗎?”


    袁諾樂顛顛的跑到浴室旁,極盡諂媚的問道。


    “老媽,你吃過飯了嗎?要不要小的去給您弄碗麵來吃?”


    “恩。”


    得到答複的袁諾倏地跑進廚房,還來不及思考,今天自家太後的聲音怎麽有點粗,可能是太累了吧。


    袁諾是有些廚藝的,這些可都是自家外公的家傳秘方,當傳家寶的。想當初老爸還在世時,經常奔波在案發現場,自家太後又是加班狂,自己這個小可憐一不小心就會被忘記,還是外公看不過去,主動把自己接到溪城的家裏照看,一直到自己要上學才被接回s市。


    就在袁諾十歲那年,父親在一次追捕逃犯的過程中犧牲,他的離去讓自家太後幡然悔悟,這才意識到沒有什麽是可以永遠等待的,包括親情。


    就這樣太後帶著自己再一次回到溪城,直到現在太後依然想方設法增加與自己的相處時間,就怕再錯過,對袁諾造成第二次傷害。不過對於袁諾來說,倒是不覺得受到傷害,也不覺得自己與其他人不同,日子照常過的舒心。直到自己成年後,母親姚雅琴又開始頻繁的出差,女強人是閑不住的。


    不過目前袁諾的的煩惱大概也就是怎麽用有限的材料,給自家太後做一碗香噴噴的麵。


    浴室的水聲已經停了,袁諾把新鮮出爐的蝦皮黃瓜瘦肉麵端出廚房,然後直接朝著浴室方向喊了一句“可以吃麵了。”


    等把散發著清香的麵條擺放在餐桌後,袁諾自覺滿意的雙手一合,不錯。聽到身後“嗒嗒”的腳步聲時,笑眯眯的回頭,然後整個人就像被液氮掃過一般,瞬間凍結。


    誰能告訴我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我家裏會有個裸男?


    好吧,有條短褲。


    “啊!!”


    袁諾從不知道自己的聲音如此的有穿透力,如果不是那寬厚有力的手掌的阻攔,估計都可以喊破屋頂了。但這些都不是她關心的,此刻她的心裏閃過了無數個曾經看過推理小說中無辜慘死的受害者形象,渾身開始發冷,眼睛裏已經開始閃爍絕望的淚花。


    “不準叫,不準哭。”


    誰管你啊!


    “我是沈連昭,鑰匙是你媽媽給的,有什麽事情你可以找她確認後再說。”說完情況後,那個男人就直接坐上餐桌,毫不客氣的端起碗吃麵。


    袁諾被眼前的情景嚇得有點魂不附體,反應過來後立即撥打了自家太後的電話。


    “喂。”


    “媽,我是小諾,家裏來賊了。”


    “什麽,你沒事吧,賊現在在哪裏?”


    “他還在家裏,正在吃麵,剛還在我家洗澡,說是你給的鑰匙。”袁諾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正在吃麵的男人,生怕惹怒他。


    “咳咳,小諾,那不是賊,是你外公戰友的兒子,最近在溪城有事,你外公又去旅遊了,就讓到我們家住幾天。”對方顯然意識到所謂的賊是什麽情況了,有點尷尬的不知道怎麽解釋。


    “媽,我是一個女孩子哎,你們就那麽放心讓陌生人住進來?”袁諾簡直不敢想象,平常那麽精明的媽媽,怎麽會連這點都想不到。


    “放心吧,他不敢,你好好招待他。我這邊還有事先掛了啊。”等不及袁諾的應答,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裏被掛斷的嘟嘟聲,袁諾簡直不敢相信的僵住,直到那人放碗的聲音響起,才驚覺被自己媽媽擺了一道。


    “麵很不錯,多謝款待。”


    男人站起身來,正過身對著袁諾,身材高大魁梧的他給人以強烈的壓迫感,而對麵的袁諾卻隻是呆呆的望著眼前的男人,不知道該問什麽。隻知道他的眼睛很黑很亮,他的胡子也同樣很黑很亮。


    “大叔,你能先穿上衣服嗎?辣眼睛。”暫時找不到解決辦法的袁諾隻能妥協,隻是用審視的眼光偷偷打量著對方,恩,身材保持不錯,有線條有肌肉。


    大叔?隱藏在絡腮胡之下的嘴角不禁抽搐起來,自己有那麽老嗎?隻是看著眼前假裝不在意還優哉遊哉踱回房間的袁諾,要不是關門聲那麽急切,還真以為她有那麽灑脫呢,沈連昭忍不住輕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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