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黑夜中,月光的皎潔,隻在陰雲稀薄的地方才得以綻放。


    當雲行至密林之上時,整個樹林,像是地獄的驛站。沒有光亮,更沒有生機,隻有秋風帶來更加陰森的瑟瑟響動。


    一雙深眸,遠眺那深宮的方向,向著燈火闌珊處目不轉睛,久久不曾移動。


    “少爺,時候不早了,死士們還在等著你的指令。”


    陌夏輕輕的打斷羽朗的沉思,也跟著向宮殿的方向望去,言罷,不知覺帶出一聲深深的歎息。


    羽朗轉身向樹林更深處走著,迎麵而來眾多金國的死士,皆穿著夜行衣,在黑暗中,極不好辨認行蹤,隻有隱隱的影動來到他的身邊。


    周全部署,行動照常,一切如舊。


    簡短安排,羽朗無心多說。


    “林公子,太子殿下現如今就在那顏姑娘的宮殿下的地牢裏,是不是行動時,直接將那姑娘也一起劫持出來?”


    一個死士上前請示道。


    “不必,救太子殿下要緊,不要再節外生枝,盡快救走太子殿下,早些收兵回國。”羽朗斷然拒絕。


    “那同兒呢?我們雙管齊下,把小公子也救出來帶走吧。”又一死士上前請示。


    羽朗微微平複剛剛紛亂的心情,依舊平靜的回應:“不必了,同兒我自有安排,此次行動,凶險異常,先保證太子殿下的安全最要緊。”


    “我等謝謝林公子對太子的救命之恩。”眾死士聞言,俱恭敬的深深行禮致謝。


    再不多言,為避免像上次出現的情況,羽朗打發眾人言畢立即散開,待行動之前,再按時來聚。


    黑暗中,他再次遠眺那燈火璀璨。


    “為何不直接帶她走呢?錯過此次時機,怕你們再難相見了。”


    陌夏站在他的身側,擔憂的話語,帶著微微的嗔怪。


    “我曾經劫持過她一次,將她帶到了這裏,卷進了深不見底的風波之中,時至今日,她都未能全身而退,回到她的家鄉。我害了她一次,不能再害第二次,她現在有選擇的權利,無論她怎麽選擇,都有她的理由,或者是不得已,她有難處,我懂得,卻不能說得,終究是我害得她太深,已經再難靠近。”


    羽朗越說越低沉,心思則更失落,遠處的燈火,是無數擾亂他思緒的障礙,讓他看不到她的臉,看不到她的雙眸。


    “舍得嗎?真的,放得下?”


    陌夏輕聲問著,痛惜的注視著他魂不守舍的表情。


    “由不得我了”他隨口回應著,再次抬起頭,遙望遠處的燈光,許多光交織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隻能看到,遠處光亮一片,與他周圍寂靜中的黑暗相比,那光亮似是有生命的,而他,已經毫無生機一般。


    “什麽意思?”


    “做為他的護衛,擅離職守,會被巫醫詛咒,會被通緝直到被當作叛逆清除掉。”


    他輕輕的一句話,莫不關心,卻驚得陌夏一身冷汗,“怎麽會這樣?什麽時候的事?”


    “蕭雲告訴我的,隻要我離開牧曦,他就會下蠱詛咒我,其他護衛不必得到牧曦的指令,便可以直接截殺我,而且是終生的,隻要我活著,就會被一路追殺到死。”


    羽朗的表情,與他的心情一樣,漠然無視一切,漠不關心。


    陌夏與他截然相反,緊張異常的握住羽朗的手臂,“為何不早說,既然如此,為何還答應夫人說你要回去?我這就命人火速回去向夫人稟報,言明情況,讓你先留在顏姑娘身邊,從長計議。”


    他搖搖頭,“她已經不需要我了,留在這裏,我隻是個無用的擺設,是我自己決定離開。”


    “少爺,此事可不是兒戲,被狼牙勇士追殺的目標,從來沒有存活下來的,你這是要與顏姑娘為敵了嗎?亦或是,或是,你想求死?啊?羽朗!!?是不是這樣?你是不是這樣想的?”


    陌夏幾近破音的詢問,換來的,是羽朗依舊漠然無態的神色,依舊木然的遠望著宮殿,像是在尋找他的生機。


    “不行,不能這樣,你讓夫人怎麽辦,你可有想過她的辛苦嗎?”


    “所以,我決定先回去,至於,能堅持多久,就要看我的造化了。”


    陌夏不甘心的攥著拳頭來回踱步努力想著辦法:“肯定還有別的辦法,對了,你去跟顏姑娘說,這個護衛咱不做了,顏姑娘心地善良,她肯定會同意的,隻要她放過你,不就成了嗎?”


    他淡淡吐出憂傷的氣息,“狼牙勇士,是以血盟誓,終生有效,可結,至死才解。”


    陌夏再次手足無措,從未見她如此慌亂的神色,真真的應了那句‘關心則亂’。


    “羽朗,幹脆,去把牧曦劫了,帶回去,你與她相處這麽久,又有了肌膚之親,她不嫁給你,也嫁不出去了,直接帶回家,生米成熟飯,就再不怕她會害你,對,就這樣,最為徹底。”


    “住口,你當牧曦是什麽人?怎麽可以任你玷汙,我說了,不能再害她,現在對她的傷害,我此生都難以彌補,你們若再對她動歪心思,小心我手下無情!”


    羽朗不等陌夏把話說完,便已怒由心生的訓斥而去。


    “左也不是,右也不行,朗兒啊,你到底是怎麽想的?難道咱們真的就被動等著人家來追殺嗎?”


    陌夏帶著哀求的緊緊握住他的手臂,在她的心裏,早已經羽朗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一般,看著他長大,陪著他成長,一點一滴,都在她的麵前發生,深深的融入到她的心底,成了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


    他的目光回到那宮殿的方向,心中淒涼,腦海中閃現著,她曾受過的一次次傷害,尤其是,他刺她那一劍,那一幕,像毒藥一樣,想一次,心裏就痛一次。


    “當年,把她劫持回來時,她可有得選擇?當年,她被灌下蠱毒時,她可有選擇?她被打,被囚禁,被暗殺時,她做錯了什麽?她有選擇嗎?那一劍,她都不曾躲避,即使傷口愈合,但疤痕還在,此生尤在,她沒得選擇。”


    “可是”


    陌夏此時,已帶著哽咽的顫音,語塞難言。


    “不必說了,什麽都晚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羽朗漠然的麵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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