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積極四竄的火苗,吐著火紅的舌頭在書架上攀升,牧曦坐在桌前,不僅沒有畏懼,反倒感到美麗。


    這火苗比她自由得多,或許是她的自由總是來的太短暫,太艱辛,此時,看到能夠自由的一切,都覺得可貴。


    曾經讓詩人墨客欣喜的書籍,此時成了火焰的食物,牧曦突然釋然的想著,如果,她就這樣倒在這裏,是不是心中所有的糾結都可以隨之化解。


    她死了,景路的祈福大典就此沒有了可能,同兒可以多一些生存的機會,羽朗不會再為她的決定而顧忌,可以讓格格協查救走同兒,南雪,文立,小霞,等等眾人的壓力,是不是都會得到緩解。


    牧曦想著,用自己的死,至少可以換來身邊眾人更多生存的機會,眼前已經漫布一麵牆的火焰,現在看起來,更加的美麗鮮豔,許久未見的笑容,漸漸顯露在臉上。


    “著火了,快救火啊!~~~”門外早已呼喊著亂成一團。


    火苗沿著書架的布局,迅速向整個閣樓蔓延,透過火苗,依稀可以看到窗外人群向閣樓衝來的身影。


    他們提著各種工具,不停的澆水試圖滅火,火勢正在向樓上攀升,已經不是幾桶水可以阻攔得了的。


    牧曦笑著樓外眾人的徒勞驚慌,滾滾濃煙中,她難以呼吸,不由得連聲咳嗽。


    “牧曦!!牧曦在裏麵嗎?”


    “回王爺,裏麵的人還沒出來,火太大了,衝不進去!”


    “都是混帳東西!給我救人,快救人!牧曦!牧曦你聽得到嗎?”


    令人窒息的黑煙,牧曦全身無力的癱軟在地,朦朧中,聽到景路在呼嘯的火聲之外,高聲的呼喚著她,她已無力回答,也無心回應。


    如果,就此睡去,那就這樣吧,讓她跟著無數的書籍同歸於盡,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牧曦迷茫的神智,滿意的看著火光,股股炙熱向她靠近,似乎,正在如她所願。


    刺眼的火光裏,突然從天而降一個碩大的身影,來到牧曦身邊時,打開鬥篷,一聲熟悉的呼喚:“牧曦,屏住呼吸,我帶你出去。”


    牧曦已經沒有了知覺,隻在朦朧中,本能的反應著,是羽朗。


    耳邊‘劈啪’的聲音沒有了,身邊炙熱的熱浪消失了,窒息的煙霧散開了,一股清涼從鼻間傳進身體,像是一觀清流化開血液中的淤塞。


    牧曦緩緩睜開眼睛,耳邊的聲音更加真切。


    “牧曦,牧曦!醒醒!”


    “羽朗?你回來了?”牧曦的眼前似有無數的濃霧,聽著他的聲音,卻隻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是我,你怎麽這麽傻,無論如何,也不如此輕生,還有那麽多人,需要你。”


    牧曦閉上眼睛,耳邊又聽到了他的心跳,蓬勃有力,卻還有些急促緊張。


    緩解著眼睛被煙熏的刺痛,身體漸漸恢複。


    靠在他的懷裏,被他的雙臂緊緊的抱在胸前,久違了的安全感,牧曦似乎忘了一切,隻想享受這一刻的安逸和溫暖。


    “牧曦?你還好嗎?這裏太陰冷,我還是送你回去吧,還是讓禦醫給你~”


    “不,我好累,不想動,讓我靜靜的坐一會兒,讓我就這樣休息一會兒。”


    牧曦輕聲的說著,羽朗的話嘎然而止,隻是,又將手臂抱得緊了些,讓她更溫暖。


    “我明白,你為何不肯離開這裏,我相信你不是為了自己,我去看了同兒,你為何不告訴我,同兒被景路當成了要挾蕭文立的砝碼,他現在被重兵看守著。”


    羽朗的聲音低沉著,牧曦嚐試著睜開眼睛,依稀可以看到眼前的光影,“你可以救出同兒,帶他離開這裏,讓他遠離是非。”


    “我就這樣帶著同兒走了,就又違背了對你的諾言。”


    “與同兒的安危相比,諾言不重要,我不應該阻攔你帶同兒離開,這是哪裏,景路的注意力都在閣樓外,就趁現在,以你的功夫,現在正是帶走同兒的好機會,快走,快帶同兒離開大遼,離開這裏。”


    牧曦睜開眼睛,清晰的看到火光在前方不遠處還在肆虐的向高蔓延著,在她和羽朗的麵前,像是一道火牆,高不可攀,這道牆將喧囂擋住了景路對牧曦的呼喚。


    她堅持著坐起身,想掙開羽朗的懷抱。


    但他的雙臂絲毫沒有放鬆,依舊是那般堅持著緊緊將她摟在胸前:“你是讓我帶走同兒,然後舍棄自己做景路要挾蕭將軍的砝碼嗎?”


    羽朗的話,讓牧曦不由得無聲默然,因為,此時此刻,她的心中,正在做著這樣的打算。


    即使她不這樣想,同兒一旦被救走,景路為了完成他的計劃,必然會讓牧曦和小霞其中的一人成為新的要挾砝碼,小霞的輕功非同一般,絕不如牧曦容易控製。


    “牧曦,接下來怎麽辦,我等你的消息,我們共同努力,即要解同兒之危,也要保證你的安全,在我看來,你跟同兒一樣重要。”


    羽朗將牧曦抱得更緊,輕聲耳語著。


    “同兒現在怎麽樣?他還好嗎?”牧曦的心在顫抖。


    “同兒還好,有眾多的奶媽婆子們照顧著,我悄悄的見了七婆,她不是很好,她向我介紹了同兒的情況,說同兒的身體還是老樣子,愛睡覺,不愛動,禦醫們整天給同兒調理,都沒有明顯的變化,七婆讓我轉告你,她希望,你兌現對她的承諾,將同兒帶在你的身邊,治好他的病,保證他的安全。”


    羽朗低沉的聲音傾訴。


    “七婆還好嗎?”


    “七婆不太好,癱瘓在床,但是堅持著整日坐在床上指揮著眾人照顧伺候同兒,用七婆自己的話說,她感覺她堅持不了太久,希望你能夠早些謀劃,為同兒解困。”


    牧曦恍然的抬頭望著羽朗,他低垂的目光,如同深秋的湖水,靜謐而深遠的向她望著。


    “是七婆讓你回來找我?”


    “是,我那日衝動之下,打算救出同兒一走了之,是七婆告訴了我,她向你的請求,和你們之間的約定。”


    牧曦不想指責羽朗,她也不點都不怨恨,如果她是羽朗,為了自己的兒子,或許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但是現在,眼前熊熊火光之外,景路正帶著侍衛一次又一次的向瀕臨坍塌的閣樓裏衝鋒。


    正如在山中看到的情景一樣,景路焦急的站在眾人之後,威武的指揮著侍衛一次又一次冒險,在山中,景路也是同樣顧及著全局,而與他完全相反的,羽朗一身的焦糊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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