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景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的抬起頭,身體從椅子上湊到那侍衛的身前,疑惑的再次逼問。


    那侍衛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顫顫的想了半天,確實是這樣聽來的,沒錯啊?無奈,又再次將牧曦的話重複一次,這次說的更加詳細,


    “回王爺,屬下就在窗外僅僅聽到聲音,但那顏牧曦的語氣很平靜,聽上去不氣不惱,反倒有些同情王爺之情。”


    侍衛猶豫著輕輕說。


    “還聽到什麽,快說”景路的身心一顫,剛剛一落千丈的精神,又萬分激動的焦急追問道。


    “恕屬下無能,聽到的不多,最後隻聽到一句,顏牧曦說,可惜她永遠都不是嫣然王妃,然後,然後屬下就被發現了”


    侍衛怯怯的回應。


    景路剛剛升起的心,此刻又落了下來,牧曦此話是何意,‘她永遠不是嫣然’,這句話,在他的心中久久的回蕩,反複的細細品味著其中的含意。


    “牧曦的身體如何?”景路的心裏流著淚,追問道。


    “回王爺,屬下聽到小霞不停的在逗著顏牧曦笑,似是顏牧曦的心情不太好,房中不時的傳來咳嗽聲,屬下離開時,金卓正送藥進去,整體來看,顏牧曦的身體,似不大好,好像是在床上休息,未能下來走動。”


    侍衛仔細的回應著。


    景路看向窗外的天空,陰沉的天啊,什麽時候能晴朗起來,讓牧曦得以喘息和恢複,換言之,他現在成了天氣的幫兄,不僅沒有雪中送炭,反而起到了雪上加霜的作用。


    深深的自責,餘光掃過侍衛,正勉強的站在殘局中央,景路微微吩咐:


    “傷的如何?今日你有功,先去處置下傷情,再找爾術領賞,下去吧。”


    “是,謝王爺”


    侍衛如釋重負,恭敬的致謝,立即退身出去。


    待侍衛挪出房門,蒼珠從屏風後閃出身來,一個飛躍來到太師椅旁,低聲詢問:


    “王爺,接下來,您打算怎麽辦?”


    景路的心裏正翻滾著千層浪,糾結不已,一邊分析著,一邊喃喃自語:


    “按你調查的情況來看,林羽朗是在發現誤傷了牧曦之後,故意自投羅網,隻為了讓我來救牧曦。”


    “是,種種跡象來看,事實正如王爺所言,若非如此,以林羽朗的武功,不會輕易就範,更不會輕易的被關押這麽久,他想逃脫,應該一定會有機會可乘。”


    蒼珠確認著。


    “牧曦心明眼亮,聰慧過人,現在想想,當牧曦看到林羽朗時,便已經猜到了林羽朗的目的和緣由,所以,才會謀劃救出林羽朗。”


    景路深深的窩在椅子之中,無力的推測著這些已然明了的真相,每推進一步,他就感覺自己又向愚蠢靠近了一步。


    “這個,蒼珠當時不在,不敢揣測,但以曦主子的慈悲心懷,她會這樣做的,曦主子看不得人受苦,就像是巫醫這樣有些流痞的人,曦主子不是也一直顧及著他的周全嗎”


    蒼珠若有所感的對應。


    “那還用再說什麽嗎,我還能以怎樣的顏麵對麵對牧曦?聽剛剛打探到的消息來看,牧曦雖然沒有怨恨我,但這心裏,還是對我失望了。”


    景路似是自己對自己也失望至極,連說話都已經沒有了力氣。


    “王爺,曦主子的心腸軟,她懂你,您去找她說明這一切,待我們大事一成,再幫曦主子圓了回家的夢,她會回心轉意的。”


    蒼珠見景路失魂落魄,也跟著著急,輕聲安慰。


    “她一旦回去了,還會回來嗎?在這裏,除了傷痛,並沒給她留下什麽美好的回憶,我自以為是的說她倚靠我的權力,哈,現在看來,我除了連累一直被囚禁,再沒給她帶去半點幸福,我這個王爺,還有何顏麵去麵對她?她的話說的很淒涼,她不是嫣然,是在責怪我將她與嫣然對比,更是在說,她不是我的王妃。”


    景路的心落到了低穀,頭無力的垂著,目光呆滯著,儼然生無可戀的神色,剛剛對牧曦有多麽怨恨,現在的他,對自己就有多少悔恨。


    “王爺”蒼珠擔心景路就此消沉,再如嫣然去世的時候一樣,一蹶不振。


    “王爺,蒼珠悄悄入府,就是為了不讓紅霞得到消息,現在紅霞在哪裏?我們去審問她,便可知當年嫣然王妃遇害和曦主子在同雲宮中毒的細節和真相,事不宜遲,夜長夢多,對紅霞的審問,越早越好。”


    蒼珠提醒讓景路滿腔的無名火,立即找到了源頭,驟然反省,“對,紅霞,這個蛇蠍心腸的東西,她被時藝打成了重傷,我居然還命人好生的照顧,當功臣一般賞賜了她”


    景路放眼屋中雜亂不堪的景象,剛想召喚下人,又木然說著:


    “你實話告訴我,牧曦可有說過,我的脾氣太過暴躁的話?”


    蒼珠被景路突然又改換口氣的話,問得一楞,但馬上反應過來,委婉的回答:


    “王爺,其實此次曦主子以兵符之令,派蒼珠到前線解救王爺時,便有了交待”


    “怎麽說的?”景路立即瞪大了眼睛,盯向蒼珠,緊張的追問。


    “曦主子的意思是說,以王爺的脾氣,如果不聽蒼珠的勸告及時回朝的話,就讓蒼珠當著王爺的麵,將此對玉瓶摔碎,以此表達曦主子在宮中等王爺回府的決心。”


    景路看著手中依舊攥著的玉瓶,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原來,她的心裏也曾有過如此對他的滿滿的期待,


    “你為何當時不說?”


    “王爺,當時情況複雜,您的身邊皆是可汗的耳目,蒼珠擔心當時說了,會給曦主子帶來麻煩,另外,當時蒼珠剛一說出曦主子的計策,王爺二話不說就應了下來,蒼珠也就沒必要再說這傷心的話。”


    蒼珠此時也感愧疚,恭敬的行禮,輕聲著說。


    “這哪裏是傷心的話,在我聽來,足以讓我幸福的夜不能寐,可惜,現在這份等待,早就被我自己毀了。”


    景路再次失落的出神。


    “王爺,我們去審問紅霞吧,無論怎樣,要給曦主子一個交待才好。”


    蒼珠低聲催促。


    “來人,讓紅霞來見我”


    景路木然的表情,似乎找到了時藝那般木頭人的感覺,除了嘴在說話,臉上再沒有活動,他的心,已經空了,曾經滿滿的牧曦,現在,他想再把牧曦裝在心裏,但再看到心中的牧曦時,每一眼都是刺痛,無法說出的痛,可謂,自作孽,不可恕。


    他心中隻想著,在處置過紅霞之後,該如何向牧曦解釋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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