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時分,威克島,美軍無線電監聽站。


    身材高大、臉部輪廓棱角分明的海軍少尉羅恩-威爾遜走進了一間被各種奇怪設備和有如蛛網般繁密電線充斥的大房間,此刻好些穿著製服的人正全神貫注的對著各自麵前的類似於電台的機器。在一張並不寬敞的椅子後麵,坐著一位個頭稍矮的海軍上士,一支細長的鉛筆正雜技般在他指尖來回轉動著,而他的另一隻手則將一副耳機緊緊按在自己左邊耳朵上。


    威爾遜將自己的帽子掛上衣架,然後以非常友善的口吻對自己的夥伴問候道:“嗨,古德溫,今天晚好嗎?”


    上士搖搖頭,“嗯,不好!很不好!日本人今晚很忙,所以我也很忙!”


    “日本人最近不是一直很忙嗎?”體形魁梧的威爾遜順手從旁邊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來後話鋒一轉:“那今晚有沒有截獲重要情報?”


    上士還是搖頭:“有幾份已經送到艾爾巴上尉那裏去了,但看起來暫時還沒有結果!”


    “噢!”威爾遜左右看看,其他人看樣子都很忙,他接著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古德溫,你去休息吧,這裏由我來盯著,你1點鍾再過來接我的班,怎麽樣?”


    上士倒也毫不推脫,他把鉛筆往桌子上一擱,然後將耳機遞給威爾遜:“成交!我先去洗澡,然後回房間打個盹,5點過來接班。早餐想吃什麽?”


    威爾遜笑道:“隨便,隻要能吃就行!”


    上士一臉疲倦的笑了笑,隨即轉身去取自己的帽子。就在這個時候,旁邊一張桌子上戴著耳機地士官皺著眉頭喊道:“4號a波段有情況!”


    整個房間的注意力頓時都集中過來,隻過了片刻,另一張桌上的士官也以相似的嗓音喊道:“5號a波段也截收到信號!”


    海軍上士疲倦的臉上突然來了精神,他一把從威爾遜那裏搶來還沒有抓熱的耳機,右手以極其微小的動作調整著麵前那台類似於發報機的設備上的旋鈕,緊坐在他旁邊的威爾遜甚至能聽到那耳機中時斷時續地沙沙聲。


    “3號a波段也有情況,這裏麵總有一個是日本人真正的通訊電碼吧!”海軍上士抓起桌上的鉛筆在草稿紙上飛快的記錄著,一連串的字符在他筆下延伸。


    整個房間安靜到隻有各種儀器發出的嗒嗒聲。直到兩分鍾後,第一個記錄員摘下耳機,不一會兒另外一個也終止了記錄,緊接著便是海軍上士,他如釋重負地抬頭看看自己的同伴們,露出會心的笑容。不多會兒,一名上尉軍官將他們作出記錄的文件紙編號收攏。在將這些文件紙妥善地放入牛皮紙袋內,便由另一名軍官陪同著離開了這個房間。


    “夥計們,幹得漂亮!”威爾遜不住的稱讚自己地夥伴,軍階和資曆並不是他們這裏衡量個人能力的最終標準,年輕人往往能夠表現得比前輩們更加出色。


    半小時後,夏威夷群島,珍珠港,美軍大西洋戰區司令部。


    “先生,來自情報部地急件!”


    從睡夢中被人叫醒對於任何人而言都不是一件多麽愉快的事情,愛德華-卡爾布福斯亦不例外,不過當他聽到自己的副官提及“急件”二字時,整個人的精神還是為之一振。在匆匆看過這份封皮上注有“絕密”字樣的文件後,這位美國海軍上將的神色又發生了轉變,他對副官吩咐道:“通知所有人上午8點到會議室集中,不得以任何理由缺席。”


    遣走副官,卡爾布福斯用冷水洗了把臉,坐在辦公桌前認認真真將情報文件閱讀了一遍,這次沒有錯過哪怕一個標點符號。看罷,他從抽屜裏取出一份圖紙,借著台燈的光亮仔仔細細研究著……


    8點差10分,第1、第4、第6特混艦隊指揮官以及大西洋戰區航空部隊司令、陸軍作戰部隊總指揮等一眾高級軍官悉數已在戰區司令部的會議室裏坐定。


    卡爾布福斯健步走進會議室,開門見山道:“抱歉這麽早把大家請來。今天早上,確切地說是淩晨3點一刻,值班軍官給我送來了一份急件,一份至關重要的情報文件,是我們在威克島的無線電監聽站截獲並破譯的,內容很讓人吃驚!”


    “難不成日本聯合艦隊又要重新殺回馬紹爾群島了?”馬紹爾群島海戰的功勳戰將亞內爾最先接話。


    卡爾布福斯將文件拍在桌上,站著環視眾人,而後說道:“不,不是馬紹爾群島,他們想要趁我們將注意力放在馬紹爾群島的時候發動一場突然襲擊,襲擊的目標就是我們這裏,珍珠港!”


    負責夏威夷群島防空事務的摩爾中將道:“哈!他們瘋了嗎?整個夏威夷部署了超過一千五百架作戰飛機和兩百艘戰鬥艦艇,設立了一係列大功率雷達站,而且有完整、嚴密的警戒巡邏體係,隻要日本艦隊靠近夏威夷群島,不等他們發動進攻,我們就已經展開主動防禦了。再說了,以日本聯合艦隊現在的實力,襲擊珍珠港不是以弱擊強、以軟打硬嗎?”


    卡爾布福斯沒有正麵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們當中也許有人聽過山本五十六這個名字。”


    對於美國,山本五十六絕不陌生,這名日本海軍軍官於1919年至1921奉命到美國哈佛大學學習,1925年又出任日本駐美國大使館海軍武官直至1928年回國。與之相應,一些美國人尤其是海軍軍官對這個性格鮮明的日本軍官留有印象。第6特混艦隊指揮官歐內斯特-約瑟夫-金便應卡爾布福斯的問題做了回答。


    卡爾布福斯分析並解釋道:“據可靠情報,此人由日本海軍次官調任聯合艦隊參謀長兼航空戰隊指揮官,他的任務應該是重整在馬紹爾群島海戰中損失慘重的航空戰隊,如果我們獲得的情報屬實,那麽襲擊珍珠港的方案很可能是這個山本五十六製定的。”


    指揮美軍海上戰鬥群贏得馬紹爾群島海戰勝利的亞內爾上將辯駁道:“但我覺得無線電偵測部門截獲的電報很可能是個誘餌。半年之內,聯合艦隊是沒有能力襲擊珍珠港的,倒是威克島很有可能成為他們的攻擊目標,他們的最終目的不是占領威克島,而是利用它贏得一場海上決鬥,戰列艦隊之間的決鬥。”


    金當即提出不同的見解:“放棄先進的戰術理念而重新使用落伍的戰列艦艦隊決鬥?如果亞內爾將軍是日本聯合艦隊指揮官,這種極端冒險的行動確有可能發生,但米內光政是個謹慎而理智的人,不太可能選擇這種賭博式的行動。”


    亞內爾卻很堅定於自己的判斷:“如果當下主導聯合艦隊的不是米內而是山本,這種情況是有可能發生的,因為從夏威夷海戰到馬紹爾海戰,日本海軍損失了非常多的航母和艦載機,反而是主力戰艦損失較少。山本雖是海軍的航空戰專家,眼下也隻能接受現實,想方設法利用現有兵力扭轉形勢吧!”


    “不會。”金用擲地有聲的回答表明自己的觀點。


    “武斷!”亞內爾毫不示弱。


    在場將領當中,資曆最深的當屬卡爾布福斯,他忍不住打斷了兩人的話:“好了,兩位,你們的爭論非但不能解決我的困擾,反而讓我更加的迷惑了。自從接到無線電監聽站截獲的情報之後,我就在苦苦思索,敵人是真的要襲擊珍珠港,還是故意誤導我們,好讓我們做出錯誤的判斷。按照正常思維,剛剛經曆了一場挫敗之後,日本海軍應當暫時轉入防禦才對,為何會如此著急於發動反擊,難不成是日本國內發生了什麽變故,或者說其他戰場出現了異常情況?”


    可惜沒有人能夠給出回答。


    “我們本來的計劃是讓第1、第4、第6這三支特混艦隊在夏威夷休整三到四周,等百分之八十的受損艦艇修複再行出動,同時在威克島以南部署第2、第5特混艦隊,支援陸戰部隊逐個奪取馬紹爾群島的島礁,現在看來有必要提前進行調整了。金將軍,由你率領第6特混艦隊,加上從第4特混艦隊臨時調出的‘塔拉瓦’號和‘四葉草’號航母,前往威克島附近海域實施戰鬥警戒。”卡爾布福斯下令。


    “遵命!”金毫不遲疑地接下任務。


    見眾人沒有異議,卡爾布福斯繼續下令道:“布萊克將軍,我需要你將目前能夠出動的潛艇全部派往夏威夷群島以西和西南海域執行警戒巡邏任務,派出潛艇補給艦,盡可能延長那些正在活動的潛艇執行任務周期;懷夫上校,我需要你的遠程偵察機在航程所及的最大範圍內執行空中偵察,無論天晴還是下雨,如果可能的話,每天安排一架搭載雷達的水上飛機進行夜間偵察。”


    被點到名字的兩位高級軍官莫不從命。


    能想到的應對措施都布置了,卡爾布福斯卻還是覺得好像有東西被自己遺漏了,但又想不出來到底是什麽,他看了看哈裏-亞內爾,這位年齡和資曆都跟自己非常接近的海軍上將做了個擠眉弄眼的表情,意思是隻能邊走邊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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