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軍騎兵!”


    在位於謝勒的法國第3集團軍司令部,軍官們突然聽到窗外傳來這樣的叫喊聲,剛開始還以為又是德國奸細搞的鬼,本想泰然處之,可是遠處傳來的激烈槍聲讓他們很快變得不淡定了,緊接著,敵情得到確認:一支三四百人的德軍騎兵部隊從北麵襲來,他們迅速擊破法軍警衛部隊的阻截,眼下正氣勢洶洶地衝殺過來!


    聞此噩耗,司令部的軍官們連忙安排加利埃尼撤離,但被這位巴黎軍事長官斷然拒絕。65歲的加利埃尼從槍套裏拔出他那支鋥鋥發亮的勒貝爾左輪手槍,帶領司令部人員走出掩蔽所,跟普通步兵們一起參加戰鬥。或許在同僚們眼裏,加利埃尼此舉不顧大局,是逞英雄的不理智舉動,而加利埃尼心裏很清楚,馬恩河會戰同樣讓勞師征戰的德*隊傷了元氣,他們匆匆進攻巴黎,圖的是法軍新敗,軍心不穩,部署不嚴,其實德軍也是強弩之末,隻是靠著德意誌軍人的紀律性以及重炮的數量優勢才連續打了兩場看似摧枯拉朽的勝仗,在這個異常關鍵的時刻,雙方拚的已經不再是總體實力了,而是意誌和決心的對抗。誰能夠堅持到最後一刻,誰就能夠贏得這場會戰乃至這場戰爭的勝利。


    有什麽比將軍們身先士卒更能夠鼓舞士兵們的鬥誌?


    瓦礫遍地的城鎮,步槍手們很容易在廢墟中找到理想的射擊位置,騎兵部隊則很難在這樣的地方施展威力。因此,德軍騎兵們延續著他們一擊即走的機動戰術,他們掃過寬直的大路和地勢開闊的田野,避開抵抗火力較為強烈的城鎮中心,沿途攻擊那些暴露在外的法軍官兵。


    最驚險的時候,一隊德國騎兵離法軍第3集團軍司令部所在位置七八十米,他們似乎注意到了法軍將領們色彩鮮豔的紅帽子,因而揮舞著戰刀衝殺過來,但司令部的警衛人員連同周圍的法軍步兵們拚命抵抗,英勇頑強地擊退了這些德軍騎兵的進攻。


    戰鬥結束之後,幸存下來的法軍官兵驚訝地發現,在小城謝勒西、北兩麵布防的警衛部隊近乎全軍覆沒,陣亡者基本上是遭到敵方騎兵砍殺致死,戰鬥現場留下的殘跡令人觸目驚心。嚴酷的現實再一次證明,在沒有大炮、機槍以及鐵絲網的情況下,數量不占明顯優勢的步兵難以對抗敵方騎兵,這也意味著德軍有機會在法軍防線後方攪個天翻地覆!


    現如今,以維勒帕裏西等村鎮為戰鬥據點構築的防線是法軍保衛巴黎的最前沿,後麵一道防線位於巴黎近郊的博比尼至蒙特勒伊和文森森林一帶,兩條防線之間相隔七八公裏,這片地區路網交錯、交通發達,而且地勢平坦、村鎮遍布,非常適合騎兵機動作戰。眼前的危機暫時解除了,可是跟第4兵團的聯絡全麵中斷,第3集團軍司令部的軍官們成了一群熱鍋上的螞蟻,他們既不清楚前線戰況,也不知道突破防線的德軍騎兵究竟有多少,有人主張就地堅守,有的提議盡速撤向巴黎。這個時候,加利埃尼展現出了一名統帥應有的沉穩冷靜,他令第3集團軍司令部派出一連騎兵趕往維勒帕裏西,搞清楚那裏的戰鬥究竟打到什麽份上了,然後跟後方的航空隊指揮部打了一通電話,要求他們立即出動三分之一的作戰飛機,對巴黎東部遠郊展開空中搜索,目標是滲透進入法軍防區的德國騎兵部隊。


    在大巴黎的地界上,想要找到德國騎兵的行蹤並不難,如何對付他們才是加利埃尼和他的軍隊真正麵臨的問題。用騎兵對付騎兵,這恐怕是法國人現在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經過了五十多天的一係列戰鬥,訓練有素的法軍騎兵部隊折損過半,所以在霞飛手中,他們後期幾乎不再用於大規模的集群式進攻,而是分散開來執行諸如偵察、襲擊、警戒、巡邏等等輔助性的作戰任務。退守巴黎的53個法國師當中,僅有4個是騎兵師,可投入作戰的騎兵接近兩萬,這個數量並不算少,但整個大巴黎防線囊括了一千五百多平方公裏的防區,分攤下來每平方公裏隻能部署十幾名騎兵。在巴黎會戰打響之前,加利埃尼隻給巴黎城防司令部留了一個騎兵師用於機動,餘下的騎兵以營連為單位部署到各個防區。


    在德國第5、第6軍團兵臨莫城繼而發動進攻之後,加利埃尼有意識地增強了巴黎東部的防禦,列為戰鬥預備隊的騎兵部隊增加到了一個半師,包括1個胸甲騎兵團、1個龍騎兵團、2個馬上追擊兵團。胸甲騎兵團是傳統的重騎兵部隊,而後麵兩種騎兵團隻是稱謂不同,它們均為輕騎兵部隊,士兵們接受的戰鬥訓練以下馬作戰為主,相當於借助馬匹實施機動的快速步兵。


    鑒於巴黎防線的其他三個方向所受威脅不大——從亞眠一路殺到巴黎北部遠郊的那股德軍奇兵自打在瓦茲河畔受挫之後,連續幾天偃旗息鼓,看樣子仍在積聚力量準備新的攻勢,於是,加利埃尼急令第5胸甲騎兵團和第19龍騎兵團前出至博比尼和蒙特勒伊一帶,並做好與德軍重騎兵部隊交戰的準備。


    就在德軍騎兵突襲謝勒不久,法國第9集團軍派往維勒帕裏西的一支增援部隊,第19馬上追擊兵團,在行將抵達維勒帕裏西時突然遭到德軍步兵的阻擊,這時候距離法軍丟失二線陣地才僅僅過去了一刻多鍾。


    習慣於下馬作戰的法軍輕騎兵沒能對德軍尚未穩固的側翼發動強襲,而是停下來跟德軍步兵展開對射,幾分鍾過後,法軍騎兵炮和輪架機槍加入戰鬥,形勢一度對法軍有利,但是好景不長,大批德軍後援部隊火速趕到,他們雖然沒有帶來海軍戰車和野戰炮兵,卻憑借兵員和機槍數量的巨大優勢穩住了局麵。經驗豐富的德軍步兵不急於發起反撲,他們就地挖掘射擊掩體,使得對麵的法軍騎兵喪失了突破德軍側翼的機會,而在此期間,德軍第5軍團所屬第10、第11兵團的四萬多名步兵以密集隊形通過了法軍防線的破口,他們的到來將極大地支持由海軍戰車和步兵突擊群組成的先遣部隊向法軍縱深推進。按照事先製訂的作戰計劃,第5軍團所屬的輕戰車部隊和步兵尖刀已分兵兩路,朝支撐法軍防線的兩個戰術樞紐——利夫裏-加爾岡和謝勒殺奔而去。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


    在瓦茲河畔的德軍前沿陣地,一身輕裝的夏樹在用炮隊鏡觀察對岸時,有感而發地引用了這句慷慨豪言。四天以前,德國陸海軍戰鬥部隊滿懷信心地發起了渡河進攻,卻不料遭到了法軍空前強烈的阻擊,陣亡和受傷人員超過了六千人,將士們的鮮血染紅了河灘,一個個年輕的生命如夏花般隕落。夏樹雖未目睹慘烈的戰況,通過戰場遺跡仍能想象到那天的血腥場景。


    自凡爾登戰役以來,無往不利的海軍戰車部隊還從未在一場戰鬥中損毀半數參戰車輛,法軍陣地上的機關炮讓他們結結實實地挨了一頓痛揍。現如今,對岸河灘還能看到幾個焦黑扭曲的戰車殘骸,餘下的早已被法軍拖走,成了第一批落入協約國之手的戰利品。


    當初征得德皇和小毛奇同意海軍陸戰部隊投入西線戰場時,定下的基調就是海軍部隊擔當突襲巴黎的奇兵,迫使法軍削弱在馬恩河戰線的部署,對巴黎的最終進攻仍以陸軍部隊為主力,海軍部隊繼續負責佯攻。在亞眠戰役打響之前,夏樹曾設想過此戰的最樂觀前景,那就是法軍在東北部的防守形同虛設,海軍陸戰部隊就像是一根針紮破了氣球,以極快的速度殺到巴黎城下。當巴黎唾手可得的時候,是該著眼軍事戰略攻入法國首都,還是立足政治戰略等待陸軍部隊攻城,將是一個兩難的抉擇。從戰局的發展來看,夏樹做出這樣的設想似乎是庸人自擾,現如今,第5、第6軍團集結幾十萬人馬和數千火炮投入進攻,兵鋒已至巴黎遠郊,攻入巴黎指日可待,反觀自己這邊,第1陸戰師元氣大傷,克盧克軍團調來的部隊實力也很有限,海軍戰車僅得到少量的補充,能否突破法軍的瓦茲河防線還是個很大的疑問。在不少軍官看來,等友軍擊破巴黎防線再去分一杯羹似乎是順應形勢的明智之舉,但陸軍總參謀部命令這支陸海軍聯合部隊盡快發起進攻,以便分擔皇儲軍團在巴黎東麵所受的阻力。


    當夏樹回到距離前沿陣地不到兩公裏的前線聯合指揮部,第1軍團參戰部隊的陸軍將領和第1陸戰師的高級軍官們在進攻的部署問題上仍未取得一致意見。克盧克的部屬們主張全線渡河,讓法國守軍顧此失彼,胡蒂爾和他的參謀們主張集中兵力、重點突破。除了這些意見分歧,誰指揮誰的問題也讓人困擾,陸軍總參謀部授權胡蒂爾協調聯合作戰,但他的身份是海軍部隊將領,軍階還是陸軍少將,而在抵達前線的克盧克部隊中,有兩名陸軍中將和一名騎兵中將都比他更為資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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