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北方海麵隱隱傳來密集炮聲,“越俎代庖”的夏樹正指揮著由五艘凱撒級和一艘國王級新銳戰列艦組成的第1戰列艦分隊追擊“前衛”號和“海王星”號。隨著“華麗”、“巨人”、“勇氣”的相繼戰沉,伯尼分艦隊的兩艘殘艦自知不敵,不等德國艦隊的炮火傾瀉下來,它們連忙右轉,從由西向東轉為由北向南,全速朝傑利科編隊撤退。


    對於這兩隻已經到了嘴邊的鴨子,夏樹固然很想一口吞掉,卻也知冒失突進乃戰場大忌。於是,他令通訊官向舍爾艦隊拍發電報,詢問最新戰況及敵方主力艦隊的位置、航速、航向,又下令給蘭斯編隊發燈碼信號,讓他們從後部加入己方戰列線。


    幾分鍾之後,蘭斯編隊先導艦“赫爾戈蘭”號的燈光出現在左舷方向,它們從第1戰列艦分隊攻擊“巨人”號的時候就已經跟了上來,隻不過磅礴大雨極大地影響了視線,而雨聲、炮聲、爆炸聲又完全遮蔽了它們所發出的一切響動,這才使得它們像是突然出現一樣。


    為了保持編隊航行的一致性,夏樹很快下令各艦將航速調整為20節——以過載功率運轉的六艘新銳無畏艦隻需以正常的動力輸出就能夠達到這一航速,而這對無風浪時可達21節航速的拿騷級和赫爾戈蘭級則稍稍有些困難。雨幕中,這8艘統一裝備三聯裝11英寸艦炮的德國老式無畏艦簡直成了重汙染型的工廠,每座煙囪都在往外噴吐著濃濃黑煙,而在鍋爐艙裏,好容易得到一小段休息時間的司爐工們不得不重新投入高強度的體力勞動,相較而言,那些分配在戰列巡洋艦上的德國司爐工就要幸運得多。這,便是燃油與燃煤鍋爐的一大顯著區別。


    盡管一門心思向南逃竄的兩艘英國戰列艦拚了命也隻能跑出20節左右的航速,但雨越下越大,德艦探照燈的有效照射距離不斷縮減,而且英國人率先轉向,等到夏樹率領14艘無畏艦組成的完整主力編隊轉向正南的時候,“前衛”、“海王星”以及殘存的幾艘英國輕艦艇已從一片混沌的海麵上消失了。


    先前重創了貝蒂艦隊,剛剛有幹掉了三艘英國無畏艦,赫赫戰果似乎讓德國海軍摸到了勝利,但傑利科手中仍有十艘裝備13。5英寸艦炮的新銳無畏艦,也即後人所謂的“超無畏艦”,伯尼分艦隊除了剛剛溜掉的兩艘主力艦,之前還有三艘帶傷的無畏艦遁走,由此算來,英國艦隊還有15艘無畏艦,德國艦隊必須將希佩爾的三艘戰列巡洋艦算上才能占據數量上的優勢。


    由於尚不知傑利科艦隊的實際狀況,夏樹派出第4偵察分隊和第1雷擊大隊所餘艦艇在戰列線前方實施扇形的戰鬥警戒,第5雷擊大隊殘存艦艇在兩翼海麵展開,又令14艘無畏艦縮小間距。不久,希佩爾艦隊拍來電報:擊沉敵方舊式戰列艦1艘,重創2艘,敵方戰列隊形完全混亂,我方艦隻僅有輕微損傷,目前正在脫離交戰,等候下一步指令。


    看完電文內容,夏樹頗感振奮地對同僚們說:“我們的主力偵察艦隊真是好樣的!”


    馮-英格諾爾海軍上將眼中亦有亮色,他微微點了點頭,對年齡不及自己一半但才華絕倫、果敢決斷的約阿希姆王子說:“連番交戰,希佩爾艦隊的彈藥消耗情況需要引起重視,而且艦艇長時間處於高速航行狀態,機械磨損不可忽略。”


    對這番帶有尊尊教導之意的提醒,夏樹不覺丟失顏麵而是虛心接受,他當即令戈德上尉收集並統計主力艦隊的戰鬥消耗情況,並讓通訊官給希佩爾發報:我謹代表德皇陛下向英勇善戰的偵察艦隊全體官兵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戰列艦隊現已向南航行,隨時可能同英國主力艦隊發生交火,建議偵察艦隊擇機南下策應,並利用戰鬥間隙清點消耗、修整設施……艦隊參謀長約阿希姆。


    不多時,希佩爾艦隊發來複電,他們已同英國老式戰列艦隊脫離接觸,正以22節航速轉向南航行,而各艦主炮彈藥消耗已近七成。在電報末尾,希佩爾還發來了非常有價值的情報:他們在航行途中窺探到兩艘英國艦艇相互識別身份的燈碼信號,並用這一信號成功騙過了英國老式戰列艦隊的外圍哨艦。


    聞此訊息,夏樹大喜,遂令通訊官將敵方艦艇互驗身份的信號傳發給所屬各艦。緊接著,戈德上尉帶著各艦報告的情況返回艦橋。第1戰列艦分隊的六艘新銳無畏艦共發射主炮彈藥1606發,平均每門主炮33。5發,占備彈量的38%,而“腓特烈大帝”和“凱撒”兩艦率先投入戰鬥,實際消耗達到備彈量的五成以上;第3戰列艦分隊的8艘老式無畏艦共發射主炮彈藥2594發,平均每門主炮27發,占備彈量的30%,各艦消耗較為均勻。各主力艦艇的副炮彈藥消耗也是相同的情況,“腓特烈大帝”和“凱撒”的150毫米炮各打了342發和310發,88毫米副炮消耗了507發和481發,遠遠多過於其餘艦艇,且這些消耗主要集中在右舷炮位。


    聽取了完整的報告,夏樹環視眾人,從容點頭:“足夠進行最後一場戰鬥了。”


    在場的軍官們未對這一論斷提出任何異議。


    因為下一場戰鬥的形勢誰也無法預料,馮-盧比奇上校沒有組織艦員提前從左舷的副炮彈藥庫給右舷補充彈藥,而是走到一旁抽起了雪茄。經曆了先前的激烈戰鬥,炮手們的精力和體力比彈藥本身的消耗還大。由於新的交鋒隨時可能展開,戰鬥人員悉數留守戰位,輪崗人員則將巧克力、咖啡和牛肉罐頭送往各處炮位,而在醫療室,醫護人員終於有時間對那些傷勢較輕的艦員進行包紮處理……


    兩支海軍艦隊的殊死搏殺進入間歇期,雨暴之勢卻愈發狂烈。世界仿佛回到了混沌扭曲的原始狀態,海天之間竟難辨一物,而盡管擁有卓越的航海性能,新式無畏艦的搖擺顛簸仍給乘員們帶來了明顯的不適感。如此惡劣的海況,沒人願意在艦橋外麵多呆一秒,瞭望警戒人員隻能在封閉的桅杆瞭望塔內值守,而即便打開了探照燈,海麵上的肉眼可視距離也絕不超過千米,這給艦隊海戰帶來了許多難以預測的複雜因素。


    馮-盧比奇上校的手卷雪茄抽了一截,夏樹才終於等來舍爾的電報——他這時已在“布倫瑞克”號指揮第2戰列艦分隊。


    “德意誌、黑森、波默恩戰沉,西裏西亞、漢諾威、阿爾薩斯、普魯士重創,第2偵察分艦隊損失巡洋艦2艘,第4雷擊大隊損失大型魚雷艇7艘。”


    為免增加眾人的痛苦感受,夏樹以較快的語速讀出舍爾電報的前半段,然後抬眼掃視一圈,戰鬥艦橋內的氣氛果然異乎尋常的沉重。當初公海艦隊浩浩蕩蕩駛出亞德灣時,人人皆知此行的艱險,因而做好了出現艦艇和人員損失的心理準備,但海戰的進程卻出乎多數人的意料,憑借精妙的戰術部署和出色的指揮技巧,德國艦隊痛殲貝蒂戰巡艦隊、重創伯尼無畏艦隊,所付出的僅僅是兩艘戰巡退出戰鬥、十數艘輕艦艇戰沉的微小代價,照此趨勢,德國海軍理應獲得一場光輝的勝利,但舍爾艦隊的沉重損失讓艦隊司令部的軍官們從美好的遠景回到殘酷的現實,他們麵對的畢竟是總體實力穩居世界第一的英國本土艦隊。別的不說,隻要傑利科麾下那十艘新銳無畏艦不分散開來,德國主力艦隊休想像先前瓦解伯尼編隊那樣贏得一邊倒。


    停頓了一下,夏樹繼續讀到:“戰鬥中,我方炮火擊傷英國主力艦多艘,可能造成一到兩艘重創,但未見其退出戰列。10艘英國主力艦已利用較高航速逐漸脫離戰鬥,其航向正北,航速約為20節,戰列線尾艦位於在我東北方約4海裏處,戰列線首艦可按每艦500米間距推算,我將連續向正上方發射綠色信號彈,以標明我方位置。”


    第2戰列艦分隊折損半數艦艇,如此巨大的代價竟然沒能擊沉一艘英國無畏艦,這種情況雖在情理之中,卻讓躊躇滿誌的德*官們一時感到難以接受。這樣的戰損比不僅是艦艇技術的反映,也受到了雙方排兵布陣、戰場指揮的影響。舍爾是一員作風勇猛的戰將,傑利科則是謹慎穩重的指揮官,弱矛碰上堅盾,矛折盾在不足為奇,能夠拖延對手已算完成了既定的戰術任務。


    朝向艦艏的觀察窗前,幾名參謀軍官舉著久未使用的望遠鏡觀望了好一會兒,其中一人忍不住嘀咕:“沒看到綠色信號彈呐?”


    “以雨雲的高度,他們至少還在10海裏之外。”英格諾爾淡淡地回應說。


    這般語氣像是達到了超然凡塵的心境,或是不擔責任的心態使然。


    眾人皆無語,唯夏樹發聲道:“希望他們會一直發射信號彈。”


    希佩爾撇下英國舊式戰列艦群調頭南下,舍爾被對手撇下艱難北行,雙方艦艇暫時脫離了接觸,但一百多艘艦艇匯聚在這片海域,縱使夜黑雨大,相互遭遇是遲早的事情。


    當部署在艦隊左舷方向的哨艦v-28發來遇敵警告時,夏樹低頭看表,離午夜僅一刻鍾。


    這一次,希佩爾提供的識別信號又發揮了作用。v-28,這艘不久前用魚雷擊沉了一艘英國驅逐艦的德國1913年級大型魚雷艇,自稱是英國巡洋艦“法爾茅斯”號,騙得對方報上真名,原來是伯尼艦隊的幸存者之一,“柏勒羅豐”號戰列艦,與之同行的還有“無畏”號和“科林伍德”號,另有輕巡洋艦一艘、驅逐艦兩艘,這六艘英國戰艦無不有傷在身。接著,v-28試圖利用自己的精湛演技將這群迷途的英國戰艦誘騙至主力艦隊的炮口下,然而這幾隻驚弓之鳥卻不上當。在信號問答中發現疑點,它們既不反駁也不攻擊,而是悄無痕跡地消失在夜雨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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