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輩們總是會問這些問題。


    孟羨知道,趙姨看著他們分分合合,看著他們長達三年的無盡爭吵,心裏頭該多盼著他們好。


    可是,孟羨也知道,整個傅家都在拒絕她,四年前如此,現在也是一樣,跟她生沒生孩子沒關係。


    就是不喜歡她,就是不肯接受她。


    她也曾想過要尋找答案,但一次一次的陷入危險境地,讓她沒有辦法再與那個家庭平衡。


    她斂了斂神色,笑著說:“沒想過的,我們現在這樣就很好。”


    “可是先生他……”


    “趙姨,我現在過的蠻好的,兩個孩子都很貼心懂事,我吃喝不愁,一個人也可以帶他們長大成人,實在不需要增添更多的煩惱。”


    哪怕,傅雲笙不會帶給她什麽煩惱。


    趙姨沒再說什麽,孟不正好要玩一個玩具,夠不到,她過去幫忙去拿,孟羨坐到地墊上,看著自己的女兒冬冬玩這最喜歡的動畫片裏角色的玩偶,笑嘻嘻的看著她。


    她扯了絲笑意,卻沒發覺,那笑意竟有那麽一絲絲的苦澀。


    像是浸到了骨子裏。


    半小時後,傅雲笙在樓下叫他們,趙姨先下樓幫忙,她給孟不整理了衣裳,才抱著小家夥牽著孟不下樓。


    還沒到樓下,就已經聞到了香味。


    孟不也很開心,咧開嘴笑了。


    孟羨摸摸他的腦袋:“去吧。”


    傅雲笙端著最後一道菜出來,穿著墨綠色寬鬆襯衫,淺色休閑西褲的他,高高大大,係著圍裙。


    將碟子放下,朝她招了招手:“來,嚐嚐味道。”


    孟羨彎了彎唇角,在他身邊坐下,趙姨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一個兒童座椅,正好將冬冬放進去。


    “先生早就準備的。”


    孟羨嗯了一聲,心中一時五味雜陳,但沒有表現,拿起筷子看著菜色說:“我先嚐嚐,萬一不好吃,就不讓孟不吃了,媽媽煮的麵條也很好吃。”


    “孟不這幾天天天吃我做的食物,從來沒見他不喜歡吃。”


    孟羨揚了揚眉:“那是因為我們家孟不是個特別懂事乖巧的好孩子,不忍心讓你傷心罷了。”


    孟不看著兩個人一人一句跟幼稚的低齡兒童一樣對話,一臉的茫然。


    傅雲笙咳了一聲,夾了口菜到他碗裏:“快吃,別聽你媽媽瞎說。”


    趙姨站在遠處看著他們,這一家四口,大概是很奇怪的一個組合,如果不說,任誰看,都以為他們是幸福美滿的一家人。


    可實際上,這個家,分崩離析,沒有完整,孟不是領養的,孟羨和傅雲笙離了婚還沒複婚,傲冬出生後戶口也沒有落到孟羨的名下。


    一切看起來很美好,可空氣上方總是盤旋著一些危險的陰雨,仿佛隨時要降下,又遲遲沒有降下。


    孟明山的手術進行很順利,傅雲笙招呼了院裏,配備了最全麵的專家團來保駕護航。


    手術進行三個多小時,孟明山被平安送回病房。


    麻醉蘇醒後,整個人雖然迷糊,但意識也很清醒,他床邊除了警察,沒有一個親人。


    “歆妤,歆妤呢?”


    李警官見他又念著那個孟歆妤,搖了搖頭:“老孟啊,你說你怎麽就非要想著你那個養女呢,今天你手術,這麽大的事情,她都沒來陪你,倒是孟羨,一大早就過來打點,雖然沒有全程跟著,可好歹人來了,手術費用還是人家付的,你怎麽還能念你那個養女啊,那個養女……”


    “孟羨是應該的,她是我女兒,當然要為我做那些事情。”


    李警官也是有兒女的人,跟女兒感情很好,沒想到天底下還有這樣的父親,歎了口氣,說:“你瞧瞧你現在這樣,你養女來了嗎,每次來就坐幾分鍾恨不得就要走,每次都有事,你以為她真想著你啊?老孟,你醒醒吧。”


    孟明山不耐煩的看了他一眼,李警官卻還沒有停下來:“你那個養女,還沒孟羨的前夫對你好呢,這醫院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還不都是他派人打點的。”


    孟明山抬了抬手,不想再聽下去,那傅雲笙打點一切怎麽了,他傅雲笙打點一切,就算照顧他一輩子,都是應該的。


    過去的事情,豈能說完就完了?


    “老李啊,幫我叫孟羨,我要見她。”


    李警官看他那樣子,還是聯係了孟羨,孟羨也沒走多遠,她陪宋月光在醫院做了產檢,之後兩個人帶著孩子,就在醫院對麵的咖啡廳小憩。


    接到電話,宋月光先行回北園,孟羨抱著孩子先去了沈知魚那,將孩子交給沈知魚,然後才到孟明山的病房。


    孟明山也沒說什麽,見到她,隻是開口說:“你去趟老家,你那屋櫃子裏有個小盒子,木頭盒子,裏麵有一張存折,我放了十來年了,你拿出來,給我拿過來。”


    孟羨嗯了一聲:“好,我去拿過來。”


    她不知道老家還放著一個存折,雖然不知道那存折裏麵多少錢,又是給誰的,但反正也不是給她的,她應了下來,又交代了護工兩句,便離開了醫院。


    第二天,正好是周天,傅雲笙沒事,她將冬冬交給傅雲笙照顧,說自己要出趟門。


    傅雲笙自然不放心。


    “去哪裏,我送你過去。”


    “不用了,我就是回趟老家,取點東西,就一會兒功夫,給你機會陪冬冬,你就抓住機會好了,我都多大了,回趟家能有什麽事兒。”


    不像以前孟羨也會擔心一些問題,但現在不會了。


    所有的遭遇,如果都是應該的,那她全都都會迎接,也會一一擊破,不再讓自己陷入那種境地。


    時隔一年,再次回到老房子,心境也有了巨大變化,她不再感慨,也不會再害怕回憶過去。


    那些矯情的心思,早就隨著時間,被漸漸磨平了棱角,不再那樣尖銳而自我沉浸。


    老婆婆依舊坐在院子裏,這次在曬太陽。


    孟羨帶了水果,走過去,叫她:“婆婆,您曬太陽呢?”


    老婆婆睜開眼睛,看了半天,認出孟羨,驚訝的說:“哎呀,是孟羨呐,你回來啦。”


    孟羨笑笑:“回來拿點東西。”


    婆婆站起來陪著她到了門口,絮叨著:“上周才來打掃過,也不能怎麽髒,你進去給放放風就好了。”


    “知道了婆婆,您回去休息吧,我一會兒拿完東西就走了。”


    婆婆哎了一聲,孟羨推開門,將窗戶打開,放下包包進了自己的臥室,她有個櫃子,用木頭打的櫃子,現在上麵還放著很多的書,隻是太久了,都已經發黃了。


    她找了一會兒,才發現那個木頭盒子,打開看,裏麵有個小布兜,布兜裏包裹著一個存折。


    保存的很好,沒有任何破損,裏頭有十萬塊,在十年前,應該對他們家來說,也是一筆很大的存款了。


    她回到客廳放到包包裏,餘光掃到主臥室,那裏,孟羨母親去世的房間。


    她抿了下唇角,像是有什麽東西牽引著,一步一步走了過去,推開破舊的房門,上次放在這裏的鮮花已經被打掃衛生的收走了。


    地麵幹幹淨淨的。


    她走進去,摸了摸柔軟的床單被罩,據說傅雲笙會吩咐他們,每個三個月就將床單被罩換成新的。


    所以一直以來,這裏的一切,都看起來那樣幹淨。


    她正看著,電話響了起來,孟羨接起,是李警官。


    “孟羨呐,你爸爸說老房子的主臥床底下,還有一份資料,也叫你一起拿過來呢。”


    孟羨應了下來,掛了電話後,就試探著挪動床。


    這是老舊的木質結構床,年歲久了,很好挪動,她推過去一些,就看到了露出來的文件夾一角。


    抽出來後,拍了拍上麵的灰塵,封皮上站著黑乎乎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但吹不掉,也拍不掉。


    像是沾染在上麵很久了。


    她打算待會兒拿濕紙巾擦擦,先打開來看。


    可這一打開,她便看到文件紙張褶皺不堪,上麵有著水印,也許是水印,但看著不太像。


    她覺得有些髒,沒有動。


    扣上之後,便拿著往外走,可剛走到門口,她渾身仿佛被定住了一樣,瞬間挺得筆直。


    雙眸睜大,猛地回身,看著地上方才那個地方。


    很不巧,那裏就是,她親眼見到的母親死去時,躺下的地上。


    那麽,那麽。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文件,手控製不住的顫抖,文件啪的一聲被抖落在地。


    孟羨再也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就連身體,都不受控製的癱軟,整個人靠在牆上。


    深深的呼吸。


    慌亂之中,她掏出手機,顫抖著撥通傅雲笙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遲遲沒有人接聽,孟羨靠著牆,站在這裏,仿佛被關進了籠子裏,她沒辦法走動。


    電話最終被接起。


    孟羨便哽咽著說:“雲笙,來一趟,到老房子來一趟,你知道地址的吧,立刻過來。”


    傅雲笙聽她聲音不對,立刻站起來:“別怕,我馬上就過去,不要怕啊。”


    孟羨閉了閉眼,嗯了一聲。


    掛斷電話,孟羨覺得自己穩定了點情緒,蹲下來將文件放到自己的包裏,然後想往出走。


    卻猛然發現,廚房何時冒了煙,她沒有去過廚房!


    她快速跑過去,發現濃煙已經滾滾,反身想往門外跑,可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關上,她打都打不開!


    她拚命的敲門,大喊:“救命!開門啊!這裏還有人!婆婆!”


    可沒人應聲。


    她想起窗戶,立刻跑過去,可是,窗戶一扇被關死了,一扇雖然打開著,但卻不足以讓孟羨出去,而憑借她的力氣,也完全無法推開!


    難道就這樣等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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