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打算給你一個準確的時間。”


    孟羨輕呼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好,沒有時間,那麽就打算一輩子跟我這麽耗著了,沒有婚姻,沒有愛情,隻有恨意,這樣糾纏一輩子,除非我先死了,或者你先死了,是這樣嗎?”


    傅雲笙垂在褲線邊的手漸漸收緊,薄唇緊緊一抿:“是。”


    是,是,是!


    他就這樣一個字,就像抹殺孟羨所做的全部努力,孟羨眼眶一緊,有種要流淚的衝動,那些不為人知的心酸,就壓在她的心底。


    她一步一步走到傅雲笙的麵前,哽咽著問:“為什麽,我們明明已經變得這樣難堪,為什麽還不是不肯放過我。”


    傅雲笙緊閉的雙唇,孟羨顫動的嘴唇,問:“因為孟歆妤,因為我說過我不會放過她,所以你很擔心是不是?”


    “我答應你,我不會對她怎麽樣了,隻要你放過我,她是死是活都跟我沒有關係,我不報仇了。”


    孟羨垂下眼眸,真的真的不想讓淚水流下,她關掉手機電筒,將兩個人完全淹沒在黑暗之中,他不會看到孟羨濕潤的雙眸。


    不會看到,她隱忍的淚水。


    “就當,就當我媽媽她是出了意外而死的,跟孟歆妤沒有關係,我不追究了。”


    孟羨抬頭,在黑暗中抓住他的手,壓低聲音:“我不追究了,我們兩清,行不行?”


    很多年後,孟羨再回到這裏的時候,還會想到今天,她就快要崩潰的樣子,她哽咽著求傅雲笙放過她的樣子。


    她卑微到塵埃,像一粒塵土,她從來不是那樣堅強到什麽都可以容忍的女人,兩年的破敗婚姻,加上八年的情感變遷。


    沒人知道她的心已經分裂到哪種地步。


    她沒辦法告訴傅雲笙,不可以,他不可以這樣對她的。


    因為她不說,傅雲笙永遠也不會知道,那些深藏的秘密,壓在孟羨身上的回憶,他聽到她的哽咽,聽到她話中的無奈與妥協。


    就像孟羨手握著一把刀,紮在他的身體上,有點疼,可不至於要了命,但那種疼,會一直在他的身體上,隻要想到孟羨,就會有感覺。


    他沒有忍住,上前將孟羨抱住。


    “從一開始,我們就沒辦法兩清了,孟羨,我沒辦法放過你。”


    跟孟歆妤無關,跟誰都沒有關係,不知道,隻是心底有個聲音在拽著他,不要放過孟羨,怎麽可以讓她離開,給她自由。


    孟羨顫抖著雙手抓住他的衣服,緊緊抓住,臉貼著他的胸膛,輕輕閉上眼睛,認命一般扯了下嘴角。


    可那手卻不肯放過傅雲笙,她死命的抓著他的衣角,一字一句道:“雲笙,如果這就是我的命運,我不甘心。”


    “雲笙。”


    傅雲笙鬆開她,雙手捧住她的臉頰,借著月光可以看到她婆娑的眼,她緊咬著下唇,搖頭,搖頭。


    終於控製不住的呐喊:“我不甘心,我不信命!”


    她掙開他,胡亂的拍打他的身體,大聲喝道:“我不信,我不信就這樣被你控製,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孟羨頻頻後退,傅雲笙怕她跌入梯田,立刻拉住她的手:“孟羨,冷靜點,我們還可以談。”


    “談?”


    孟羨冷冷笑了:“我跟你有什麽好談!我沒談過嗎,三分鍾前我還在和你談,可你拒絕了我,從今往後,我孟羨不會再和你談,更不會讓你有這種耍我的機會,你最好跟我井水不犯河水!”


    她再也不想跟他說話了,這些天的冷戰並沒有得到什麽實質性的進展,隻是讓他們的關係更加的惡劣罷了。


    她很快離開,腳步急促,像是身後有人在追趕。


    這兒太黑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他根本就沒有生氣,竟然擔心起孟羨會不會怕黑。


    如果孟歆妤在這裏,如果她看到傅雲笙這樣的表現,不知道要氣成什麽樣子。


    他很快跟上去,孟羨快走一步,他就邁兩步,孟羨毫無章法,她隻知道要快點走,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就開始跑起來。


    昨天半夜下了場雨,道路有些不好走,太黑了,也看不太清路,她什麽都不顧,拚命的跑。


    沒有注意前麵有一處坡高,腳踩上去,整個人就開始傾斜,接著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她痛苦的叫了一聲,雙手杵在泥土上想要起來,傅雲笙劍眉豎起,疾步走過去,想將她扶起來,孟羨趴在地上狠狠推開他。


    “不用你管!”


    傅雲笙語氣不善:“我非管不可!”


    他強硬的架著孟羨的胳膊將她扶起來,孟羨推開他,與他拉開一個距離,見傅雲笙要上前,她伸手推拒:“別過來!別碰我!滾開!”


    三個短句幹淨利落,透著濃濃恨意,傅雲笙縮了縮瞳孔,周身散發著不可名狀的氣息,不由分說的上前將孟羨拽住。


    “你憑什麽讓我滾開,今天我偏要送你回去,井水不犯河水?”


    傅雲笙強行將她拽到身前:“孟羨,你想得美!”


    話落,他霸道無情的拽著她的手往回走,也不管她是不是摔破了哪裏,走路有沒有問題,孟羨像個提線木偶,隻覺得大腦一片空白。


    快到小姑娘家門口,傅雲笙用力將她扯過去:“我警告你,老老實實回去睡覺。”


    孟羨情緒緩和,點了點頭:“可以鬆開了?”


    傅雲笙不悅的鬆開她,親眼看著她走進院子,又從口袋掏出一根煙,站在門口不知道抽了幾根煙,才回去。


    回了屋,孟羨臉都沒洗就躺下了,林暖已經睡熟,她卻毫無睡意,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隻好起身又出去了。


    院子裏一片寂靜,她坐在白天奶奶坐著的小凳子上,手捧著自己的臉看著遠處的月亮。


    小院子裏靜靜的隻有她一個人。


    如果她這個時候跑出去,從山上跳下,或者做任何一種自殺的方式,她都會獲得解脫。


    她總說她再也沒有值得牽掛的,她總說自己隻是孤獨一人。


    小姑娘夜裏起夜,出門上廁所,揉著眼睛見到院子裏坐個人,一點也沒有害怕,反而走過來,提著手電筒照在孟羨身上。


    “姐姐,你怎麽不去睡覺,坐在這裏幹嘛呀。”


    “姐姐睡不著。”孟羨彎了彎唇角,小姑娘轉轉黑溜溜的眼珠,坐到她的身邊:“那我陪你一會兒,我不怕黑,但奶奶說有些女孩子膽子可小了。”


    孟羨歪頭笑著:“你叫什麽?”


    小姑娘眯著眼睛一個字一個字說的清清楚楚:“波鶯。”


    “姐姐你叫啥?”


    孟羨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跟一個小姑娘坐在一起聊天,她實在是太柔和了,這是她也沒想到的自己。


    她摸摸小姑娘的臉頰,輕聲說:“孟羨。”


    “孟孟姐姐,你是不是不高興,我看到你和那個叔叔吵架,你們相愛嗎?”小姑娘太天真了,揚著頭好奇的問:“奶奶說,相愛的人也會爭吵,就像我的爸爸媽媽,他們就是因為爭吵才分開的,你們會不會分開?”


    我們,早就分開了,更沒有相愛一說。


    孟羨始終笑著,聽了她的話,隻是招呼她起身:“我想我們應該睡覺了,明天你還帶我出去玩怎麽樣?”


    第二天的清晨,陽光大好,孟羨依舊早早起床,跟波鶯出去散步,小姑娘追著小野狗,孟羨走在身後。


    過了會兒,奶奶喊吃飯,她們便回去,林暖端著盆水到院子裏,見她們回來,忙道:“快來洗洗手吃飯了,今天奶奶做了很好吃的東西。”


    孟羨情緒不賴,洗了手進屋,雙眸微顫,赫然看到傅雲笙坐在奶奶身邊,見到她,波瀾不驚的動了動眉梢。


    “傻愣著做什麽,快來吃飯。”


    孟羨站著沒動,波鶯拉拉她的手:“孟孟姐姐,快點來吃飯啦,你和叔叔有啥不開心的,要好好說嘛。”


    波鶯固執的將她按在傅雲笙的旁邊,笑容燦爛的看著他們,孟羨不好說什麽,隻一口一口認真吃飯。


    奶奶確實做了很好吃的當地食物。


    “您做的真好吃,以後回去了,我肯定想死了。”


    孟羨哄著奶奶,奶奶聽了笑的合不攏嘴,傅雲笙看著她們笑,有點恍惚,這樣的話從前孟羨都不會說。


    她一本正經,不苟言笑。


    可現在,她言笑晏晏,話語輕鬆,像極了那個人,那個早就模糊了麵容的女人,印象裏,她總是這樣。


    今天我吃到了雲梨路那的蛋糕,也太好吃了吧,我肯定想死了。


    那天我去寵物之家陪朋友看小狗狗,也太可愛了吧,我也想養一個,可愛死了。


    竹生,你要是出了國,可要記著我啊,不枉費我在你身邊免費照顧你這麽久,不然我恨死你了。


    孟羨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奶奶問她川市有什麽好吃的,她想了想,說:“雲梨路有一家特別好吃的蛋糕店,下次我來的時候,一定給奶奶你帶一塊,可好吃了,我現在想想都流口水喲。”


    傅雲笙倏地看向孟羨,孟羨不明所以,不以為意的說:“以前我照顧一個生病的朋友,正好住在那邊,幾乎天天都要吃一塊,後來還被那個朋友說胖了,但我跟奶奶你講哦,那個蛋糕是無糖的,才不會發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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