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張了張嘴,本想要說些什麽,隻是卻一時忘了自己究竟要說啥,便又垂下頭,沒有作聲。


    蘇遠之抬起手來,本想要摸一摸昭陽的頭發,隻是因著要出門,昭陽的頭發一絲不苟地梳著一個飛仙髻,上麵綴滿了各種各樣的珠釵步搖,全然沒有下手的地方。隻得作罷,將手放在了昭陽的腰上。


    “我血隱樓的侍衛並不是吃素的,你卻從來隻當他們是貼身保護的侍衛,從不知道將他們用起來。你莫要怕,即便是天塌下來了,也還有我替你撐著不是?”蘇遠之的聲音因隱含著幾分笑意,態度卻是認真無比。


    昭陽抬起眸子來望向蘇遠之,眼中隱隱含著三分媚色:“我知曉了,以後定然會多闖些禍事來,讓蘇丞相為我收拾爛攤子的。”


    蘇遠之一番好意便被昭陽理解成這副模樣,卻也不怎麽生氣,反倒十分受用的模樣,隻笑眯眯地應著:“嗯,誰讓我是你的夫君呢?有些時候,自是應當躲在夫君身後的。”


    昭陽翻了個白眼:“整日裏花言巧語倒是不少,你還是好生擔心擔心自個兒吧,青天白日的,就跑去人家家中殺了人,還專程被人瞧見留下了人證,我倒是要瞧瞧,你要如何洗脫自己這殺害朝廷命官的罪名。”


    “嗯。”蘇遠之笑得從容,低下頭來,在昭陽的額上落下一個吻:“嗯,你便好生瞧著吧,看看你夫君是如何機智地化解這般難題的。”


    呸,不要臉,哪有這樣自個兒誇自個兒的。


    到了刑部,顏闕領著昭陽與蘇遠之入了尋常審問犯人的正堂,叫人搬了兩張椅子來,讓昭陽與蘇遠之落了座,又命人搬了一扇屏風來立在了昭陽與蘇遠之麵前。瞧著一切都準備妥帖了,才叫人去傳了人上堂來。


    被官差押入堂上的共有好幾人,昭陽從屏風的縫隙之前看了過去,隻瞧見跪在最前麵的是一個挽著婦人髻的婦人,瞧著模樣應當也有三四十歲的樣子,身上的衣飾皆是十分精致,隻是麵上帶著幾分頹敗,眼睛通紅,似是哭過的模樣。


    昭陽一瞧,便明白了過來,此人,大抵是那魏忠的夫人了。


    魏夫人的身後跪著兩個略顯年輕些的女子,妝容精致,雖臉色亦是帶著惶恐難安與幾分頹唐,卻瞧不出有多少真心實意的悲傷。


    大抵應當是魏忠的妾室之流。


    跪在最後的,是兩個仆從打扮的男子,想必就是先前顏闕所說的,目睹蘇遠之殺了魏忠的那兩個侍從了吧。


    顏闕已經坐在了堂上,手中驚堂木一拍,開口問道:“先前你們說,親眼所見是蘇丞相殺了魏忠,可有此事?”


    眾人連連點頭稱是,魏夫人又忍不住落下了淚來,哽咽著聲音朝著顏闕又拜了一拜:“我家老爺死得不明不白,還請顏大人為我家老爺做主。”


    顏闕臉上冷冷淡淡地,不辨喜怒:“本官自會查明真凶的,魏夫人不必多禮。本官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一問先前說親眼見著蘇丞相殺害了魏大人的兩個仆從。”


    那兩個仆從聞言,身子一顫,也不知是嚇得還是冷的:“大人請問,小的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顏闕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複又開了口:“你們將先前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盡量詳細,不要漏掉任何細節。”


    跪在最後的兩個侍從又拜了一拜,其中一個道:“今日休沐,小的一早隨著我家老爺一同去君子樓喝了個早茶,又去博古齋買了些筆墨紙硯,而後就回了府。回到府上,老爺就進了書房看了會兒書,快到午時的時候,夫人院子裏的丫鬟來請老爺去正院用午膳,老爺應了下來,那丫鬟離開之後,老爺又將手中的書冊翻完了之後,就披了衣裳準備去正院。”


    “一出書房,就瞧見蘇丞相從屋頂落了下來,正好落在老爺的麵前。老爺嚇了一跳,退了兩步才瞧清來的人是蘇丞相,連忙上前向蘇丞相行了個禮,問蘇丞相怎麽來了?還說,蘇丞相來咱們府上,怎麽也不讓門房通傳一聲,他也好親自去迎。”


    那仆從頓了頓,又接著道:“蘇丞相隻看了老爺一眼,並未回答老爺的問題。老爺就又問蘇丞相,這樣急匆匆地來找他,可是要什麽要事?”


    說到此處,那仆從身子又顫了一顫,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唇色亦是有些發白:“蘇丞相又看了我家老爺一眼,就冷嗖嗖地說了一句,的確是有要緊事。老爺一聽,急忙又問蘇丞相是什麽要緊事。蘇丞相冷著臉笑了一聲,而後就從腰間拔除了鞭子,朝著老爺揮了過來,一邊揮過來還一邊說,來取你的命來了。”


    那仆從的身子已經抖得如篩糠子一般,聲音亦是時斷時續:“老爺……老爺尚來不及……來不及驚呼,就已經身首異處了……”


    昭陽聽那仆從這樣一說,忍不住側過眸子看了蘇遠之一眼,下手竟然這樣狠?身首異處?


    那仆從的聲音打著顫,應是回憶起了那駭人的一幕:“小的,小的當時被嚇得,都講不出話來了,以為自己死定了,膝蓋一軟跪到了地上。蘇丞相手中的鞭子擦過小的的臉,又收了回去,蘇丞相看了小的一眼,就一個縱身躍上了屋頂,不見了蹤影。小的跪在地上半晌才回過神來,急急忙忙叫人,而後跑去夫人院子裏給夫人報信。”


    顏闕神情淡淡地,目光亦是平靜無波,好似並不能體會到彼時的血腥,隻繼續問著:“當時就你一個人在魏忠的身邊?”


    那仆從搖了搖頭:“他也在。”


    顏闕頷首,又望向另一個仆從:“你可還有什麽補充的?”


    另一個仆從搖了搖頭,亦是渾身打著顫。


    顏闕頷首,看了一眼一旁立著的屏風,繼續道:“既然如此,那你可還記得,案發時候蘇丞相穿的什麽樣子的衣裳?”


    那仆從聞言,愣了一愣,半晌才點了點頭應著:“小的記得,是一件天青色的長袍,上麵還繡著祥雲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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