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陽說要進宮倒也並未隻是為了與蘇遠之置氣,既然蘇遠之已經打定了主意,她自然是應該全力配合的,若光是在滿月宴上唱那麽一出,隻怕並不全然令人相信,也還得做一些鋪墊才是。


    昭陽到長安宮的時候,太後正在長安宮中召見戶部尚書劉漢元與兵部尚書劉俊毅。


    昭陽行至正殿門口,便聽見戶部尚書的聲音從殿內傳來:“此前與西蜀國一戰,便已經將軍需糧餉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與南詔國這一仗,目前的軍需糧餉大約還可堅持半月左右……且前幾次兩兵交戰,楚國犧牲的士兵不少,這撫恤金便又是一筆大的開支,微臣清點了國庫剩餘,差得不少。”


    “還隻能堅持半個月了嗎?”太後的聲音中帶著深深的疲憊:“不管如何,陛下如今禦駕親征,糧餉必須要保證,要不,增征賦稅?”


    “太後娘娘不可。”劉漢元急忙道:“今年的賦稅早已經征收過,若再將這軍需糧餉加諸在百姓身上,百姓賦稅增加,隻怕會逼得百姓暴亂啊。”


    太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半晌沒有說話。


    屋中靜謐一片,許久,才聽見太後道:“容哀家再想想法子,你也好生想一想,如今這個局麵,當如何應對?”


    劉漢元應了一聲是。


    兵部尚書又開了口:“糧餉是一方麵,如今還麵臨著一個嚴重的問題便是兵源。距離上一次征兵尚且不足一年,若再行征兵,怕也會引得百姓不滿。”


    “前線死傷者眾,卻無新的兵力增援,即便是再能征善戰的將軍,也沒有法子啊……”太後有些著急起來。


    昭陽聽到此處,便抬腳踏入了內殿:“母後。”


    太後聽見昭陽的聲音,臉上快速閃過一抹喜色,抬起眼朝著昭陽看了過來:“昭陽回來了?”


    昭陽上前朝著太後行了禮,笑著應了一聲:“是,女兒回來了。”


    昭陽站起身來轉頭望向跪在地上的兩位頭發斑白的臣子,嘴角一翹,笑了起來:“方才在殿門外聽見母後與兩位劉大人商議糧餉與兵源之事,昭陽倒是有一言……”


    太後抬眼望向昭陽:“你盡管說便是。”


    昭陽頷首:“軍餉不足,國庫空虛,即便是增征賦稅,隻怕也收不起來多少,普通百姓雖為數眾多,卻也是一個國家最為貧窮的人。而楚國大半的財富卻都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若是能夠讓這些人鬆開錢袋,一人拿些出來,比壓榨普通百姓隻怕要強得多……”


    劉漢元聞言,仔細沉吟了片刻,便抬頭望向了昭陽:“長公主說的,可是商人?”


    昭陽笑著頷首:“是,正是商人。一個葉氏,便可為整個西蜀國大軍提供所有的軍需糧餉,楚國所有的富商加起來,難道還抵不過一個葉氏?隻是商人也是最為奸猾狡詐之輩,如何從讓他們從嘴裏吐出一些錢財來,卻是不易,還須得想想法子。”


    “至於兵源。”昭陽的目光望向劉俊毅:“我此前也去過兵營,親自見識過兩軍交戰。先前在府中也聽聞信報,說此前與南詔國交戰,我楚國十萬將士,卻不敵南詔國三萬人之眾,從而可知,兵貴精不貴多。”


    昭陽眸光稍定,方接著道:“劉大人應派擅練兵之人前往邊關抓緊練兵,哪怕是臨時抱佛腳呢,終歸也是有些用處的。兵源也要繼續找,卻應當重質量而非數量,也要將征兵一事變得是百姓樂見而非讓百姓想方設法避之……”


    “征兵也可像科舉一樣,經過至少兩層選拔,身強體壯者優先,有一定拳腳功夫者優先,懂謀略者優先,對南詔國與我們楚國邊關地形地勢熟悉者優先。一旦被錄用,便有重賞,賞紋銀十兩,並得陛下親筆所屬嘉獎牌匾一幅,以光宗耀祖。”


    昭陽朗聲說著,隨著昭陽的話音一落,劉俊毅臉上的眼中的亮光愈盛:“微臣知道當如何做了。”


    卻是一旁的劉漢元又擰起了眉頭:“長公主的主意倒是極好的,隻是這賞紋銀十兩,這……”


    昭陽早就料到劉漢元會有這麽一問,嘴角微翹笑了起來:“這紋銀十兩我來想法子籌措,但是,這招來的兵士,我亦是會找人抽查,若是有達不到要求卻為了領賞銀混跡入軍的,本公主自會從上自下追究責任,決不姑息。”


    劉漢元與劉俊毅對視一眼,皆朝著昭陽行了個禮:“微臣領命。”


    昭陽揮了揮手讓兩人退下了,方在太後身側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李嬤嬤連忙端上了一杯花茶,裏麵泡著一朵盛開的菊花,倒是美不勝收。


    昭陽笑著接了過來,喝了一口。


    太後輕輕歎了口氣,望向昭陽的目光中卻帶著欣慰:“這些時日朝中各種各樣的事情可讓我煩得厲害,原本覺著處置朝政與後宮瑣事隻怕也差不了多少,攬到了手裏,才知道差得實在不是一星半點。朝中如今舉步維艱,瞧瞧,我最近白發都添了不少。”


    昭陽聞言笑了起來:“母後對後宮瑣事早已經了如指掌,是自己十分熟悉的事情,因而處置起來井井有條,可是對朝政卻並不了解,忙亂一些也實在是情有可原的事情。如今女兒回了渭城,也可幫襯著母後一些。”


    太後點了點頭,半晌,才又歎了口氣:“也不知君墨如今怎樣了……”


    昭陽也不說話,沉默了片刻,方開口將蘇遠之的打算說了。


    太後聞言亦是擰起了眉頭:“他想要假裝病重昏迷尚未蘇醒,暗地裏去南詔國?”


    說著,便搖了搖頭:“南詔國那麽危險,你也不勸著點?”


    昭陽唯有苦笑:“勸著點?就他那性子,豈是我勸著就能夠打消他這念頭的?”


    昭陽咬了咬唇:“我如今也就唯有將這出戲唱得好一些,莫要叫人心生懷疑了,才是最能夠保護他的法子。”


    正說著話,就聽見外麵傳來了通稟的聲音:“太後娘娘,賢太妃、齊太嬪、淳安公主、雲昭儀來給太後娘娘請安了。”


    昭陽聞言,與太後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隨即便低下頭,伸手狠狠擰了自己的腿一把。昭陽下手極重,疼得厲害,眼眶中迅速地積聚起了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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