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才人蹙了蹙眉,四下看了看,才道:“這是什麽地方,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來,宮中處處都是耳朵,小心被人聽了去。”


    柳雅晴沉默了片刻,才又道:“不管如何,定然不能讓昭陽嫁給了蘇遠之。你莫要為了自己一時的心頭痛快,壞了事。”


    德才人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讓宮女扶了往育德殿去了。


    柳雅晴站在遠處,看著德才人的身影半晌,才淡淡地道:“走吧,回傾顏殿。”


    待兩人都離開了許久,昭陽和姒兒才從樹後走了出來,心中想著,這兩個女人,竟然還是開始合作了,隻是兩人終究對彼此都有些不滿,麵和心不合,要打散卻也不難。


    回了昭陽殿,昭陽洗漱了一番,在軟榻上躺下了,卻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的。


    那倉央倒是悶不做聲地給她出了一個大難題,她重生一世是為了複仇,是為了改變那場政變,自是斷然不會遠嫁的。


    可是那求婚書的時機來得實在是太妙了,西蜀和楚國正在開戰,這個時候,父皇得罪不起北燕,不然西蜀和北燕圍攻楚國,楚國必陷於危難之中。


    而北燕在求婚書中,指名道姓要她楚昭陽,也斷然不可能隨意塞個人過去就作罷的。


    蘇遠之說他自有對策,可是在昭陽看來,這個局麵,就是一個死局,卻不知他要如何應對。


    昭陽隨意取了一本書來看著,卻沒看進去多少字。


    幽幽歎了口氣,讓宮人搬了棋盤來,自己一個人同自己下著棋。


    姒兒掀開珠簾走了進來,揮退了殿中侍候的宮人,給昭陽倒了一杯溫熱開水,才輕生道:“公主,陛下去了安宣殿,齊美人侍候在側。”


    昭陽輕輕頷首,左手落了一白子,棋盤上的黑子便潰不成軍。


    “好,很好。”昭陽輕聲應著:“柳雅晴想要獨寵於後宮,我偏生不能讓她如了意。”


    昭陽站起身來,讓姒兒將棋盤上的棋子收了,自己走到床榻上脫了鞋睡了下去,心中卻像是堵著什麽一般,隱隱有些難受。


    第二天早上起來,昭陽卻破天荒地有些著了涼,頭暈暈乎乎的,麵色有些泛紅。


    姒兒被嚇了一跳,用手貼了貼昭陽的額頭,才發現額上竟燙得厲害,急忙派人去未央宮同皇後告了假,又讓人請了太醫來。


    太醫說大抵是夜裏著了涼,有些發熱,開了些藥。


    姒兒讓宮人熬了藥端來,昭陽望著那黑乎乎地藥汁,有些排斥。


    “皇後娘娘千歲。”外麵傳來宮人請安的聲音,姒兒站起身來,立在一旁,珠簾被掀了起來,皇後從外麵走了進來。


    一見昭陽這模樣,眼中亦是染了幾分心疼,端起了放在一旁的藥碗,將殿中宮人揮退了,才道:“怎麽這麽大個人了,莫非晚上還踢被子不成?”


    昭陽抿嘴笑了起來,聲音有些沙啞:“昭陽再大,也是母後的女兒。”


    皇後用勺子盛了藥喂了昭陽,低著頭沉默了半晌,才道:“蘇遠之腰上那錦囊母後瞧過了,你的針法母後還是認得的。”


    昭陽低下頭沒有說話,皇後見狀,眉頭蹙了蹙。


    “能夠讓你心甘情願的送錦囊,自是因為你喜歡他。既然你心悅他,為何昨夜宮宴上,卻那樣直接地拒絕了?你大了,母後都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些什麽。”


    皇後的聲音中帶著幾分悵然。


    昭陽咬了咬唇,才道:“母後可還記得踏青節那日之事?”


    皇後點了點頭,抬起眼來望向昭陽:“你莫非是怕你父皇疑心你同蘇遠之往來密切,懷疑上那日是你在欺騙他?”


    “昭陽的確是有此擔憂,母後在父皇身邊這麽多年,應當知曉,父皇其實是個多疑的人,朝臣中,蘇遠之算是位高權重的了,父皇信任他,並非因為其他,隻因為蘇遠之身有殘疾,若是懷疑蘇遠之插手後宮之事,父皇心中對他的信任,隻怕會消失殆盡。”昭陽低下頭,目光落到被子上繡著的芙蓉花上。


    皇後眼中帶著擔憂,沉默了一會兒,目光定定地看著昭陽:“昭陽,你隻怕不知道,你父皇曾經答應過蘇遠之,他無論看中了哪個女子,都會為蘇遠之做主。”


    昭陽一愣,卻是不想,竟還有這麽一茬,怪不得蘇遠之那樣胸有成竹。“隻是……”皇後眼中帶著幾分不解:“昨日在禦乾殿上,陛下竟然並未當場應下蘇遠之所求,讓本宮亦有些詫異。可是蘇遠之既然求了,你若是不嫁給他,隻怕也沒有旁人敢同他做對,再來娶你。”


    皇後不知是為何,可是昭陽卻是知曉的:“母後,不瞞母後,北燕的求婚書已經在路上了,求的便是昭陽。”


    皇後端著藥碗的手猛地一顫,藥碗落在了地上,一聲清脆的響聲,藥汁倒了一地。


    “皇後娘娘……”姒兒似是聽到了聲音,掀開珠簾探出頭來看了看。


    “沒事。”昭陽應著,揮了揮手,讓姒兒又退了回去。


    “此事你是如何知道的?”皇後急忙握住昭陽的手,眼中滿是急切:“北燕國的求婚書?為何會求娶你?”


    昭陽苦笑了一聲:“北燕使團來渭城的時候,除了北燕公主,有一位北燕王子也混在使團中,我與那王子見過兩次,此次求娶昭陽的就是他。此事是蘇遠之告訴我的,原本我尚且有些不信,可是昨夜父皇問我……”


    昭陽頓了頓,瞧見皇後眼中的迫切,才咬了咬唇,接著道:“父皇問我,若是在嫁去很遠的地方和嫁給蘇遠之之間,二者選擇其一,我會選什麽。”


    皇後沉默了片刻:“此時不同往日,北燕若是來求娶,陛下十有八九是會同意的,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拒絕蘇遠之?”


    “蘇遠之說,他有法子化解此事,既不讓父皇疑心他,又能夠讓我不必嫁去北燕,我願意信他一次。”昭陽笑了笑:“我泰半是要嫁給蘇遠之的,若他連這等事情也處置不好,我也不必嫁了。”


    “母後,我知曉你覺著蘇遠之身有殘疾,配不上昭陽,可是若是在讓昭陽嫁去北燕和嫁給蘇遠之中選一個,母後又會作何選擇。”


    皇後定定地看著昭陽,沉默了良久:“在蘇遠之給母後看你繡的那錦囊之時,母後便已經知曉答案了。昭陽,你長大了,凡事能夠自己做主了,一個男子對你好不好,適不適合你,唯有你自己知曉,母後相信你的選擇。”


    昭陽聞言,便笑了起來:“多謝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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