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才人唇色泛著白,半晌,才朝著楚帝聲音傳來的方向跪了下來:“賤妾不敢。”


    “不敢,你有什麽不敢的?”楚帝更是怒極,寢殿之中,賢妃絕望至極的哭聲隱隱傳來,楚帝咬了咬牙,猛地一拍桌子:“來人,將德才人押入天牢,聽候發落!”


    昭陽抬起眼看了德才人一眼,卻見她聽到楚帝的發落,神色極為平靜,嘴角竟似乎還噙著淡淡地笑意,隻靜靜地朝著楚帝行了個禮:“賤妾再不能侍候陛下了,望陛下恕罪。”


    說完,便站起了身來,轉身欲往外走去,隻是眼睛瞧不見,卻險些絆倒了一旁的椅子,侍衛上前,一左一右地鉗製住德才人,將她拉了下去。


    楚帝臉上青青白白,沉默了許久,也沒有說話。


    太醫的藥終是熬製好了,身後還跟著一個產婆,慌慌忙忙地進了寢殿,皇後見狀,亦是連忙跟了進去。


    賢妃哭得已經接近沙啞,卻仍舊不停地哽咽著,昭陽立在正殿之中,隻聽到裏麵一聲清脆的聲響傳來,似乎是杯碗落地的聲音,而後便是賢妃帶著壓抑的哭聲。


    不多會兒,那哭聲便漸漸染上了痛苦,似是痛極。


    皇後從裏麵走了出來,吩咐人去打熱水來。楚帝見狀,連忙站起了身來:“怎麽聽賢妃的聲音,倒像是愈發的痛了?”


    皇後連忙應道:“孩子已經成型,要將孩子從腹中落下來,這痛楚無異於生產,且是難產啊陛下。”


    楚帝一怔,站在原處,手暗自在袖中握緊了。


    賢妃的痛呼聲越來越大,幾乎撕心裂肺,皇後連忙道:“快去準備參片,先前賢妃妹妹哭了那麽久,隻怕是將力氣都耗得差不多了。”


    宮人連忙應了聲跑下去準備去了,皇後便又入了內殿。


    耗費了幾乎兩個時辰,寢殿之中已經沒有了聲音,那產婆才用一塊布包著什麽東西跑了出來,一股血腥味在殿中飄散了開來。昭陽轉過了眼,不敢去看。


    楚帝亦是輕歎了口氣,沒有說話。


    皇後從裏麵走了出來,眼眶亦是隱隱有些泛紅:“陛下,已經好了,賢妃妹妹昏過去了。”


    楚帝張了張嘴,似是想要問什麽,卻有些問不出口,皇後自是明白,連忙道:“是個男孩,已經成型,眉眼之間,和陛下有些像……”


    楚帝的手在袖中緊緊握著,半晌,才道:“命人準備一副小棺材,將他葬入皇陵吧,賜名臨福。”


    早夭的孩子本是不能葬入皇陵的,這不合規矩。皇後看了楚帝一眼,沉默了許久,終是沒有開口,隻輕聲應道:“是,臣妾這便讓人安置,陛下還是進去看看賢妃妹妹吧。”


    楚帝點了點頭,抬腳入了寢殿。


    皇後轉過頭,望向殿中眾人,輕歎了口氣,揮了揮手道:“都下去吧。”


    眾人連忙行了禮,退出了未央宮,昭陽立在皇後身後,伸手握了握皇後的手,皇後轉過頭微微笑了笑,神情之間略帶幾分疲憊之色。


    昭陽便也回到了昭陽殿,進了寢殿,姒兒仍舊唏噓不止:“原本是想要讓那德才人為蟬兒的死付出代價的,怎麽突然賢妃娘娘就小產了?可憐了那個孩子,都已經成型了,就這麽沒了。”


    “是啊。”昭陽輕聲道,神情之間帶著幾分恍惚:“願他下輩子投個好人家,萬莫來這帝王家了,別人隻看到這帝王家的風光富貴,卻極少有人瞧見裏麵這些殘忍。”


    姒兒輕輕頷首,半晌才又道:“不過,這一回,那德才人想要翻身,卻再無可能了。進入天牢的人,素來沒有能夠活著出來的。”


    昭陽眼中帶著幾分空茫之色,總覺著事情仍舊有些不對勁,前世的時候,德妃同沐王犯上作亂,裏應外合,打入了這守備森嚴的宮中。沒有足夠的心智謀略,斷然是做不到的。


    可是她重生以來,雖然因為前世經曆過一些事情,提前有了準備。可是,德妃的表現卻隻能算作是差強人意,若是這般容易便被打倒再也翻不了身,前世怎麽可能做到了那一步?


    莫非真如蘇遠之所言,德妃身後,有一個更強大的幕後推手在操縱著德妃?可是前世的時候,直至死,她也並未見到過那個人啊?能夠操縱德妃,定然是地位身份謀略心智皆極為強大之人,會是誰呢?


    昭陽咬了咬唇,眼中帶著幾分茫然。


    “德才人這一出事,淳安公主想要回宮,便更是難上加難了。”姒兒猶自在自言自語著。


    昭陽笑了笑,半晌才道:“隻是苦了賢妃,這件事情隻怕會壓垮了她,以後若得閑暇,我還是應當多去賢福宮走動走動,不管如何,我亦是叫她一聲母妃的。”


    “公主心善,賢妃娘娘如今沒了腹中孩子,年歲也漸漸大了,隻怕宮中其它人都會漸漸開始疏遠。”姒兒輕聲應著。


    “是啊。”昭陽輕聲應著。


    不過半盞茶的功夫,賢妃被德才人害得小產,德才人被打入天牢一事,便已經在宮中傳了開來。隻是整個後宮之中,卻出奇的平靜,平靜得讓昭陽愈發得心驚了起來。


    “此前德才人還是德妃的時候,太後娘娘那般扶持,如今入了天牢,都兩日了,福壽宮那邊卻無絲毫動靜,當真是奇了。”姒兒喃喃自語著。


    昭陽手輕輕拿起茶杯杯蓋,輕輕拂去茶杯上的浮沫,才輕聲道:“這天家最是無情,此前皇祖母扶持德妃,是因為她尚可利用,如今人都已經入了天牢了,自是沒了用處,扶持便也不必了。況且,皇祖母帶入宮的那一位,最近正是盛寵,皇祖母又何必為了一個已經折了的棋子,去惹惱了父皇,平白影響了雅婕妤的恩寵呢?”


    姒兒聞言,“嘖嘖”了兩聲,又給昭陽添了茶水,才道:“不過那雅婕妤也是個人物,最近幾日,除了賢妃娘娘出事那晚,其他時候陛下幾乎夜夜都在那傾顏殿中,隻怕用不了多久,雅婕妤便又要提位分了。”


    姒兒倒是一語中的,不過第二日,便又有旨意下來,將雅婕妤的位分提至昭儀。


    昭陽聽到宮人稟報的消息,便命姒兒準備了賀禮送了過去,心中卻突然想起了另一個人,笑了笑才道:“德才人入了天牢已經幾日了,如今雅婕妤又升了位分,後宮之中人人皆知了,咱們也得去天牢之中給德才人報個信兒去,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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