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梅在心中無奈的歎了一聲,婆母自從娘家出事之後,便一直都是這樣怨天尤人,無論什麽事情總是想到最壞的一麵,她分明已經奔波勞頓過了,卻還是被婆母硬生生的扣上了這麽一頂掃把星的帽子,回首想想自己也曾是首輔所出的嫡女,又憑什麽要受婆母這樣的氣?


    冷笑一聲,梁雪梅道:“婆母這麽說可就有些過分了,誰不知道安親王妃一向是安親王爺心頭至寶,連安親王妃都這麽說,婆母還不相信,就怪不得別人了!”


    衛氏早便降不住自己的兒媳婦了,這會子聽得兒媳婦此言,心中的憤恨夾雜著怨氣,一齊湧上頭頂,當即便拉住梁雪梅的胳膊,“你也甭在這兒跟我得意,去太夫人那裏,讓太夫人評斷評斷!”


    鎮國公府的老祖宗二太夫人,是雲浮城中活得最久的老封君了,她算是曆經三朝的老人了,這會兒的年紀已經九十來歲,臉上的溝壑深深,一瞧便是人瑞之象。


    這會兒二太夫人正歪在炕頭上,吃著拿了井水冰鎮過的瓜果,一臉的怡然愜意,直到兩人進來,二太夫人才抬了眼,“哥兒的差事可是板兒上定釘了?”


    活得太久便是有這一條不好,人一進來便能從人的臉上看出些事情始末來,這也是衛氏跟梁雪梅不太樂意總往二太夫人這裏跑的原因。


    “回老祖宗的話,”梁雪梅見衛氏冷著一張臉不言語,她乖順的上前,“今兒孫媳婦去了安親王府,拜會了安親王妃,說不過是個差事,不至於就要了性命,孫媳婦覺著安親王妃不至於哄孫媳婦,到底是宗親,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梁雪梅沒將她如何折下臉麵求安親王妃的事兒說出來,但二太夫人抬眼看一眼梁雪梅便明白了她曾經做過的那些折損顏麵的事兒,心中不由得歎一聲,點頭道:“這件事兒怨不得你,也怨不得旁人,要怪隻能怪咱們時運不濟!”


    衛氏一聽二太夫人的話,一下就急了,“老祖宗,您可不能這麽糊塗!”衛氏頭上的公公跟婆婆都作古了,這會兒隻有一個二太夫人這個祖母在,她縱然當家的時候不曾苛刻過二太夫人,但卻也不太親厚,這會兒聽見二太夫人這麽說,哪裏還顧得上其他,“修哥兒他打小就不曾離開過雲浮城,更不曾離開過家中,這會兒讓他跟著他小舅子一道兒去江南,隻怕是小命都要折損在路上了!”


    “你說什麽?”二太夫人上了年紀,一旦說的話快了些,她就總是不容易聽清楚,這會兒看見衛氏的嘴一張一合,她壓根兒就眼花的看不清衛氏說的話。


    “嗨!您說說我跟您這兒費什麽勁兒!”衛氏這會子才覺得自己是出了個餿主意,她還一直覺得二太夫人是她剛進府的那會兒時候,龍馬精神的模樣呢,誰曾想才二十多年,就老成了現在這樣。


    “你這是不將我這個老婆子放在眼裏了?”這句話二太夫人算是看懂了,她雖然年老了,聽力不太好,但從小她就會看唇語,看見衛氏這句話,當下便知道衛氏的想法,忍不住沉下臉來,“你們在外頭的事兒,我早聽說了,你娘家的事兒到現在還沒算平複,你還有心思磋磨你兒媳婦,你莫不是不知道她家被你家牽連?你責怪你兒媳婦這些,是一個婆母該做的事兒?你還有臉來我這裏討主意!”


    二太夫人逮著衛氏便一頓臭罵,雖然上了年紀,但聲音卻十分的洪亮,讓整個院子裏頭服侍的丫鬟都聽了個全,也讓衛氏的臉麵徹底的掉在了地上。


    在大燕,一個孝字兒,是許多人家當中治家的準則,無論是誰家,都以孝順當先,所以衛氏隻能將苦水忍回腹中,再不敢多說多言半個字兒。


    一番訓斥過後,梁雪梅心情大好,才去規勸了那麽幾句話,可沒想到二太夫人話鋒一轉,落到了她的身上。


    “還有你,你婆母本就因著家中變故而心情不暢,你卻不多加開導,還要時時往上頭添一把火,你回去好好的閉門思過,至於修哥兒的差事,雖這會兒是三皇子監國,但皇帝到底還好端端的,什麽事兒能瞞過他?你們不要這麽上躥下跳的惹人眼,等到了火候,皇帝自然不會真的將這大好江山拱手給人。”


    二太夫人最後一句話,可謂是看透了世情的,聽的梁雪梅心中一抖,她想到自己去安親王府的時候,幾乎是將安親王妃當做未來的皇後看待的,若是事情還有變故,那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沒臉?


    梁雪梅當下便有些不悅起來,對安親王妃的成見就更大了,雖然兩人並沒有正麵交鋒過,但安親王妃的命也太好了些,若不是安親王爺對她十分體貼關照,自己又何必要以這樣沒有自尊的方式來接近她?


    聽了二太夫人的話,衛氏跟梁雪梅終於消停下來,等到見到楚少修時,兩人一個是母親一個是妻子,同時在他耳邊耳提麵命的叮囑起來。


    “無論在江南看見什麽聽見什麽,都當做沒看見也沒聽見。”


    “四皇子那頭最好別得罪,至於三皇子這邊兒,他總不會讓你真的對四皇子如何。”


    “等你過去之後,最好能跟那邊兒的官吏們打成一片,這樣出了事兒,也好有個照應。”


    “母親說的有道理,萬萬不可獨自一人,弟弟那邊兒我已經派人打了招呼。”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胡亂叮囑,基本上是想到什麽叮囑什麽,亂七八糟沒個頭緒,聽的楚少修心中煩亂不已,當即便大聲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你們都閉住嘴吧!煩死了!”


    這中氣十足的一聲吼叫,直將兩人吼得震耳欲聾,衛氏忍不住哭泣道:“你才多大就嫌棄娘囉嗦了?你這趟差事根本就沒那麽簡單,你偏不聽……”


    其實這趟差事是楚少修自個兒心裏同意了的,雖然他誰也沒說,但他不想這麽渾渾噩噩的下去,所以借著這件事兒,他其實是想讓自己在三皇子的心裏冒個頭,讓三皇子知道,他是可以被重用的,誰知道家裏的兩個女人,竟然像是他自尋死路一般,整日整日的拿這件事來煩他。


    “什麽事兒不難?母親你就是整日想的太多了,”楚少修最不耐煩回內宅了,今天也是因為即將要離開的緣故,不得不回來打點行裝,否則他才不會這樣早就回來,聽見母親的話,他忍不住道,“這趟差事不但有我跟小舅子,還有工部的幾個治水高手前去,無論是江南有多大的水患,都能輕鬆解決!我就不知道這件事有什麽可擔憂?”


    “可那畢竟是四皇子的地方!”衛氏生怕自個兒兒子聽不明白,又加了一句,“四皇子這一趟可是被燕雲衛押著送去的江南,往後到底是怎麽回事兒,誰也不知道,你可別沒輕沒重的陷下去,回頭怎麽死都不知道!”


    楚少修渾不在意,掃了衛氏一眼,“母親,您總是這樣草木皆兵,您知道那兒是四皇子的地方,知道咱們家一向是四皇子黨,卻沒想到咱們家是宗親,無論跟誰近一些都不要緊,總不會將我們家也給滿門抄斬了,誰也不敢呐!”


    宗親便是有這樣的好處,誰知道往上幾代是嫡係呢?


    隻要最後大局還沒落定之前,從這個黨派到那個黨派往往就隻是走幾步路的事兒,這對於宗親來說,根本就不算背主,大家都是親戚,不過是遠近親疏罷了。


    隻是他越這麽說,衛氏心中的不詳之感就越重,衛氏都忍不住想要叮囑兒子,能推就將事情推掉了,可楚少修哪裏還顧得上衛氏心中的想法,隔天拿著妻子收拾好的行裝,便大步離開了。


    等到他跟梁文棟一同到了江南之後,他才發覺他之前的那些想法有些過於天真簡單了,對於這趟差事,遠遠不是放棄了這個投奔那個這麽幾個字可以概括的。


    ……


    馮夫人自從那一日跟嬋衣提親不成後,第二天直接便去了夏府提親,速度快到讓嬋衣回神的功夫都沒有。


    謝氏看著馮夫人一臉雍容的笑意,眼角止不住有些抽搐,這個馮夫人怎麽就能這樣自信,她一定會將嫻姐兒的婚事退掉,而跟馮家結親呢?結親可不是結仇,何況她跟誠伯侯夫人蘇氏又是手帕交,往後若是退了親事,隻怕兩人都不會再來往了。


    “這件事還望馮夫人海涵,”謝氏微笑著,將話說的婉轉,“畢竟是已經許了人家的,何況再過幾日就要完婚了,已經太晚了,您若是不嫌棄的話,倒是可以來吃一碗喜酒。”


    馮夫人失望極了,“夏夫人,有些話雖然說出來不好聽,但事情就是這些事,跟我們馮家結親,隻會有好處不會有壞處的,您想想看,雖然是個庶女,但卻是能夠執掌燕雲衛都指揮使府,即便不是您肚子裏爬出來的,她對您也隻會有敬意,不敢有忤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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