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難言之隱的話,謝霜雲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開口,但看見嬋衣在這兒,用這樣擔憂的眼神看著自己,她覺得若是不對嬋衣說的話,又有些太將嬋衣當做外人了,而且有些事情確實是讓她頭痛不已,鳳儀公主若是一直握著府中中饋的話,二房若想出頭隻怕會很艱難。


    “其實……其實說起來的話,就話長了,”謝霜雲猶豫了一會兒,才斟酌道,“成婚當天的事兒我也不是很清楚,後來也是聽夫君說起來才知道,似乎是祖父跟鳳儀公主因為一個麵首而起了爭執,裏頭不知怎麽的還牽扯上了四王妃,大伯與鳳儀公主理論,鳳儀公主那些陳年往事都被大伯捅了出來,祖父受不了這個打擊,你也知道人上了年紀總是容易出事兒,尤其是祖父這樣年紀的,身子也不太好,當天晚上便病危了,這麽拖拖拉拉了好幾天,才咽了氣,鳳儀公主被皇上責罰,收了公主府回去,還遣散了一府的麵首,雖說我剛進門以後都是由我來管理家中中饋的,但既然鳳儀公主是被皇上下旨回來做朱家的宗婦,那我也不好把持著中饋不放手,我這才剛嫁過來。”


    嬋衣聽出來重點,眸子一沉,就是因為表姐剛嫁過來,在府裏還沒有根基,而朱璧那麽個直腸子的性子,自然是不會替表姐考慮這些的,所以表姐這會兒才會這樣糾結。


    “那往後你就要在鳳儀公主麵前矮一頭了,若是被她掌著府裏中饋,隻怕你無論做什麽都束手束腳。”


    嬋衣一針見血的點出來謝霜雲現在的處境,讓謝霜雲也有些無言以對,臉上的神情頗有些落寞。


    “如今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謝霜雲半晌了才擠出一個笑容,“雖說鳳儀公主在府裏頭管著中饋的事兒,可還有大伯在,還有祖母在,等過幾日公婆也會過來雲浮城,這些事兒都是棘手的差事,而且雲浮城裏頭如今大家的眼睛可都落在鳳儀公主一個人的身上,她若是不將事情辦的妥當,隻怕不用皇上,那些文官大臣就要彈劾鳳儀公主一個不孝之罪。”


    “隻是這麽一來,你跟表姐夫兩個人在府裏可就有些……”嬋衣看著謝霜雲,她其實是有些意外,未曾出嫁前,她跟謝霜雲的關係絕對算不上多麽要好,謝霜雲使小性子使慣了,又什麽時候如同現在這樣坐下來與她說過體己話,這麽想著,她念頭一轉,問道,“等朱老太爺的葬禮過後,朱老夫人還會回清河縣麽?”


    謝霜雲搖了搖頭:“這事兒還沒定,不過看目前的情形,大約是不那麽容易會回去了,你也知道朱家本來就是皇上的外家,朱家這幾年的處境都一直算不得好……”


    處境算不得好,那是因為朱家投了四皇子,而作為一個皇帝,最忌諱的便是在他的執政期間,便有人急急忙忙的趕著找下家的舉動,所以文帝才會這樣厭煩朱家。而且尤其是朱家這樣的舉動明目張膽到了一定的程度,讓文帝心中的猜忌漸漸加重,導致最後連四皇子都不待見。


    自然這些都是謝霜雲自個兒的猜測,所以她說了一半兒就沒再說下去,隻是有些忌諱的看了嬋衣一眼。


    “還是被連累到了,”嬋衣歎了一口氣,頗有些唏噓,“四皇子先前在江南的時候,做的事情太過於胡鬧了,你想想看,連朱瑿這個四皇子妃都勸不住他,甚至還挨了那麽重的……嘖,好在這是給了四皇子,若是給了我們王爺,隻怕皇上早就沒有這麽大的耐性,不過皇上心裏頭對四皇子始終是掛念的,否則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了,還要送四皇子去江南,這完全就是要磨礪四皇子的性子呐!”


    原本是不應當在私底下談論這些事情,可說到了這裏,嬋衣也不得不多說了幾句,不過看著謝霜雲一臉的忌諱莫深的樣子,也止了話,端起茶盞來輕輕的呷一口茶。


    謝霜雲腦子裏頭轉過嬋衣的話,眉頭是越皺越深了,嬋衣話裏的意思她便是傻子也該聽明白了,何況嬋衣根本就沒有想要瞞著她的意思。


    “那你這麽說,皇上對四皇子還是有些……”


    “這我可不知道,”嬋衣笑了笑,對謝霜雲順著她話裏的意思往下說,沒多大的興趣,反而是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文昌侯的爵位,往後是朱大公子繼承,還是朱表舅繼承?”


    嬋衣原本應該叫朱大公子為表哥的,但她對朱璗跟朱璧兩個人實在沒什麽好感,反倒是對這個一直在驪山書院教書育人的表舅很有幾分好感,這才分開稱呼。


    謝霜雲也沒有在意,想了想道:“看皇上的意思應當是要公公繼承,我想了想也確實應該如此,若是直接跳過公公,反而讓大伯繼承的話,隻怕是於理不合,朱家則更要被說道。”


    嬋衣點了點頭,這一趟來朱家,基本上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她抬眼看了眼天色,已經要到傍晚了,晚霞正一點點的往下落著,天邊泛起了無數道鑲著金邊的雲彩,煞是好看。


    “我這一趟也就是來瞧一瞧你,想著表姐新婚便遇見這種事兒實在是世事無常,不過看你這樣,也就放下心去了,至於府裏頭的其他的事情,若是我來說的話,早晚都有定數,表姐這才剛嫁過來,先不著急,往後若是有什麽為難的地方,隻管打發下人來我府裏與我說,縱然有些大事兒或許我幫不上忙,但出出主意總是好的。”


    嬋衣算是極討厭說客套話的人了,但麵對謝霜雲的時候,這些話還是忍不住說出來,倒不是她假客套,而是若謝霜雲往後能好好的過日子,她作為表妹也是樂意幫謝霜雲的。


    謝霜雲忙點頭,“嫁了人我才知道不同,原先總是覺得母親說的那些話都不過是嚇唬我來的,這會兒自個兒當家做主了,才發現處處都得要我張羅,做的好了沒有人會誇一句,若做的不好了,可沒有人會擔待一句,處處都得操心,現在想想,先前母親說的那些話確實都是真心替我考慮的。”


    無論是誰,出嫁跟待字閨中都是不一樣的,這些話嬋衣自個兒也深有體會,她輕輕拍了拍謝霜雲的手。


    “表姐這些話,若是跟三舅母說,三舅母定然會很欣慰。”


    謝霜雲低頭一笑:“還是不與母親說了,否則母親又要教訓我了。”


    說笑了一陣,嬋衣起身告辭,謝霜雲親自將人送出去,兩人說說笑笑的正要道別,便看見鳳儀公主從夾道上走了過來,周圍簇擁著的都是她帶進府裏來的人手,看上去像是皇帝出巡一般,浩浩蕩蕩的都能揚起一陣灰塵,而她在看見嬋衣那一瞬間,眼神忽的一冷。


    “安親王妃這是剛回來?竟然一回來就來朱家,這份心思真是叫人佩服!”


    鳳儀公主的話說的陰陽怪氣,若不是嬋衣養氣功夫十足,怕這會兒也要與她吵起來。


    “原本我是打算趕著回來參加表姐婚宴的,隻是沒想到緊趕慢趕都沒趕上,這不是剛回來就聽說了這樣的慘事,我沒趕上表姐的婚宴,總也不能說連朱老太爺的出殯也不來看一眼,都是親的不能再親的人,我若是這麽做了,隻怕內心不安……”


    “夏嬋衣!你莫以為你在這兒指桑罵槐的本宮聽不出來!不過是個小小的王妃罷了,竟然在本宮麵前也敢這樣囂張放肆,你信不信本宮將你打的滿地找牙,老三也不敢說半句不是!”


    鳳儀公主這些天精神不佳,半點挑釁也受不得,如今順著文帝的意思接手了朱家府裏中饋,更是忙的一個頭兩個大,闔府上下幾乎都在與她作對似的,她要將府裏頭換個章法,竟然還被捅到了朱老夫人那裏去,朱老夫人向來看她不順眼,對她自然是沒有好臉色,叫她過去訓斥了一頓,嘴裏說的什麽規矩什麽祖訓,她半句也聽不進去,她隻知道朱老夫人是在拐著彎兒的罵她沒規矩,她忍也就忍了,這才剛從朱老夫人哪裏受了一肚子氣回來,抬頭就撞見這麽個讓她更窩火的人。


    她可不是那種會忍氣吞聲的人,更何況這個人還是夏嬋衣。


    “公主的話恕我聽不明白,不過想來公主這些日子應當是忙的暈了頭,才會說出這樣不顧親情人倫的話來,公主且放心,今天的這些事兒,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告辭了!”


    嬋衣嘴角帶著一抹若有若無的輕蔑之意,看向鳳儀公主的眼神裏頭分明是有些笑意在的,可鳳儀公主卻覺得那一眼含著莫大的嘲諷,讓她恨不得將嬋衣的一張臉給撕爛了。


    “你給我站住!”鳳儀公主見嬋衣要走,哪裏容得她這樣放肆,使了眼色給身邊人,讓他們去攔。


    “皇姐好大的脾氣,這是要對本王的妻子下狠手?她得罪了皇姐不成?”不知何時,楚少淵到了垂花門外,這會兒正一臉冷厲的看著鳳儀公主,眼睛裏頭滿是冰霜,“不知道父王知道了以後,會不會覺得對皇姐這般作為失望。”


    打蛇七寸,楚少淵深諳此道。


    “你!老三,你果然是條不會叫卻知道咬人的狗!”鳳儀公主從來沒有正麵的對上過楚少淵,這會兒一看見楚少淵這麽閑庭漫步似得走過來,順手還將嬋衣不動聲色的護到身後,一臉的陰鷙。


    “哦,本王是狗,那皇姐又是什麽東西?”楚少淵向來不屑於跟女眷鬥嘴耍狠,但實在是鳳儀公主的這些話太讓他覺得可笑了,便是這麽擬了折子上報給父王,他都覺得是在欺負鳳儀公主。


    鳳儀公主的臉色一下子就冷了下來,她衝動起來根本就是不管不顧,這些話若是被父王知道了,父王還不知要如何責罰她,她做的那些事兒原本就已經夠出格的了,這會兒若是再給父王添亂子,即便是從小疼愛她的父王,隻怕也要將對她的疼愛都收回來吧。


    “老三,你甭往別的地方扯!我壓根兒就不是那個意思,我且告訴你,無論你心裏頭打的什麽算盤,都不會得逞的!”


    鳳儀公主還在裝腔作勢,落在楚少淵眼裏就越發的可笑了起來。


    他渾不在意鳳儀公主的這些話,轉過頭看著嬋衣,“吊唁過了就早些回家吧,身子還沒好全,總不能一直這麽奔波,我都說了不用急於一時,你卻說要來看看表姐,如今表姐看過了,惹了這麽個狗皮膏藥,你也不嫌膈應。”


    嬋衣聽著他溫聲說著話,卻將鳳儀公主貶低到不能再低的地步,忍著笑意連連點頭,“實在沒法子,誰讓我從小就跟表姐走的近,好了不說這些,馬車在外頭停著麽?早些回去也好,車上還拉著許多從益州城帶回來的土產,還得盡早分一分,省得隔得時間久了,不那麽鮮了,回頭也給表姐送一份兒過來,表姐還沒嚐過益州城的土產。”


    最後一句話是對著謝霜雲說的,謝霜雲看了看一集氣得快要頭頂生煙的鳳儀公主,也不由得想歎一句嬋衣和楚少淵的氣人功夫。


    而嬋衣說的土產,其實都是些能放許久的東西,比方說茶葉跟臘肉之類的東西,但嬋衣不想讓楚少淵跟鳳儀公主一直在這兒鬥法,特意這麽說。


    “行,那就早些回吧。”


    “老三,你莫要欺人太甚了!”鳳儀公主氣急了,眼睛裏頭幾乎要冒出來火光。


    楚少淵並沒有將鳳儀公主的怒氣放在眼裏,甚至還往前走了一步,迎麵正對上鳳儀公主,凝視著鳳儀公主的眼睛裏浮上了幾分憐憫:“上個月衛斕月意圖刺殺本王的王妃,被燕雲衛就地正法了,這會兒估計墳上頭新長出的草能淹沒腳麵兒了,你許是沒見著那場麵,可憐極了,她還有一個嗷嗷待哺不滿三歲的孩兒,若是你有些良心,至少應當給這孩子安排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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