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您來這兒可是要喝酒?”魏青有些看不明白,一邊兒撐著傘將楚少淵讓進酒肆,一邊兒躬身問著。


    楚少淵打量了酒肆一眼,眉間輕舒:“不然呢?”


    大早上,酒肆雖然已經開了門,但門可羅雀,生意寡淡,見楚少淵跟魏青兩人進來,掌櫃的忙招呼起來。


    楚少淵隨意坐到一張桌旁,打了半斤梨花白點了一盤花生米,就著半闔的窗子往外望出去,細雨不斷的打在窗上,聲音不太大,隻是聽上去有些悶。


    魏青不敢與楚少淵同桌,恭敬的立在一旁,靜靜的觀察著酒肆。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酒肆裏頭才進了人,剛進來的人穿著一身蓑衣,進來便將蓑衣解開放置一旁。


    “可有熟肉賣?來一斤羊肉凍,一斤五香豬頭肉!”除下蓑衣後顯露出來的人是個壯漢,身上衣衫被打了個潤濕,看樣子是頂著風雨而來,雖然穿著蓑衣,卻架不住行的路久了,雨水順著蓑衣縫隙進去,浸透衣衫,但他像是渾不在意一般,最後加重語氣的道,“打兩斤梨花白!”


    一個人卻要了兩斤熟肉兩斤酒,且一會兒看這樣子還要趕路,連魏青看了都忍不住想要讚一聲好酒量。


    大約掌櫃的也極少遇見此類客人,忙將他點的東西都上齊,特意又送了一碟子花生米給他,好話說了一籮筐,無非也就是一些酒肆裏賣的梨花白是烈酒,大早上的當心喝倒了,耽誤了正事之類的話。


    卻沒料到那壯漢哈哈一笑,渾不在意:“這樣的酒便是再來兩斤也才剛剛好,哪裏會醉?”


    掌櫃的也算是見識過人,當即便不再理會這壯漢,隻是吩咐跑堂小二盯緊一些,別到時候收不到酒錢,得不償失。


    楚少淵慢悠悠的一邊兒喝酒,一邊兒搓著花生棗紅色的外皮,眼睛瞟著那壯漢,思緒飄飛的有些遠,連落了一身的花生皮都沒發覺。


    “嘿!那邊兒那個小子!”壯漢麻利的吃喝完,將銀子掏出來往桌上一拍,轉頭瞪著楚少淵,“說的就是你!一直盯著爺爺瞧,可是心裏打了什麽壞主意?當爺爺不知曉你們這些人的花花腸子,看爺爺吃酒吃的過了,好上前來摸走爺爺身上的銀錢,是可不是?”


    楚少淵皺了下眉,魏青上前一步便要攔住正大步過來的壯漢,被楚少淵抬手製止。


    “這位壯士,在下欽佩壯士的酒量才多瞧了幾眼,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勿見怪!”一邊兒拱手行禮,嘴裏說的話又十分客氣,讓那壯漢心中舒坦了幾分,哼了一聲。


    “算你識相!爺爺今兒還有要事,若不是趕著去川貴,定然輕饒不了你!”


    壯漢扔下這句話,拿起之前扔在一旁的蓑衣,麻利的披在身上。


    “壯士留步!”楚少淵心中疑惑,攔住壯漢的去路,便問道,“不知壯士因何故進川貴?不瞞你說,我們都是剛從益州城過來,那邊兒如今可是三王爺的藩地,無論做什麽都沒個賺頭,兄弟們死撐了許久,這實在是揭不開鍋了,沒辦法,想來幽州城碰碰運氣。”


    若隻是問自己為何進川貴,他或許要懷疑眼前這少年人有什麽企圖,聽了少年後頭的話,他忍不住笑了一聲:“也不瞧爺爺是誰,便是天皇老子過來了,也拿爺爺無可奈何!你們這些乳臭未幹的奶娃子什麽都不懂,卻還敢學人家過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實話告訴你們,爺爺我是去投奔寧國公世子爺的!”


    壯漢以為他這句話能夠將眼前這個長得過分漂亮的少年給震上一震,可這少年隻是微微有些驚訝,便恍然大悟似得,彎了彎嘴角。


    “你這小娃娃到底知不知道爺爺說的是誰?”


    楚少淵笑了:“寧國公世子爺……很有勢力麽?我們都是些不入流的人,實在是不太清楚。”


    怪不得,原來是不知道,壯漢係好蓑衣之後,又尋著草帽,隨口道:“在益州城裏,最大的或許是三王爺,可別的地方,比方說川北跟川東這些地方,向來是寧國公府的勢力,如今三王爺又不在益州城,想要動手腳的地方多了去了,川貴說到底會姓誰的姓,還不一定呢!”


    魏青聽的額角青筋直暴,若不是楚少淵阻攔著,他隻怕早就跟這個壯漢動起手來。


    “那真是失敬了!”楚少淵笑著拱手,“祝兄台一路高升!”


    “你倒是嘴甜!”壯漢整理好身上的雨具,轉過頭來嘴角挑起一抹笑容,“方才的事兒,我便全當是沒這回事兒了,往後若是你有了難處,就到寧國公府來找魏大勇,保管你吃喝無憂!”


    楚少淵笑著道謝:“兄台仗義,感激不盡!”


    看著壯漢消失在酒肆裏,魏青忍不住問:“爺為何對一個鄉村野夫這般有禮?難道咱們還怕了他不成?”


    這話說的讓楚少淵忍不住皺眉:“你隻看見他是個鄉村野夫,卻不曾想過他若是身無長物,又怎敢連夜趕路?且遇見酒肆客棧也不歇息,隻是喝酒吃肉便又上路了,這樣的鄉村野夫,即便是你我聯手,隻怕也剛剛好與他打個平手罷了,雖說今日要逗留在此,卻也不宜節外生枝。”


    看人識人這一條,楚少淵比魏青強,魏青雖然功夫深厚,卻都是暗中行事的多,向來不與人明麵兒上交手,判斷一個人能不能打得過,往往是拿自個兒拚了性命與人爭個高下來判斷的,所以通常做不得準。


    這廂剛平靜下來,酒肆裏就又進來一個長身玉立的青年,撐了一把畫著梅花的傘,倒是沒讓雨落在身上,隻是那雙鞋有些泥濘不堪,一看就是在雨中走了挺久。


    “來了?”楚少淵目光移到他身上片刻,又收回來,指著自己對麵的凳子,“比我預想的遲了一刻鍾。”


    青年人有些赧然,隨手拍了拍身上的雨珠,將傘立到一旁,這才小心的坐到楚少淵對麵。


    “家中還有嗷嗷待哺的小兒,實在是脫不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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