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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了新的院落,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花雀俱鬧的景色,叫嬋衣的心情也愉悅起來。


    嬋衣作為東道主,本該是由她點幾出她愛聽的戲,但她怕顏夫人悶,便讓人將顏夫人請來聽戲,所以點了些老人家喜歡的熱鬧的武戲,搭建起來的戲台子上,伶人叮叮鏘鏘的擺開陣勢,正是一出熱鬧非凡的《薛家將》,說的是一門忠烈薛家在邊關奮勇殺敵,後被人構陷入獄再平反的故事,其中武戲眾多,深受老人家跟小孩子的喜愛,嬋衣覺得這戲的寓意也好,便點了幾場。


    能跟嬋衣這個安親王妃坐在一處看戲的女眷,皆是益州城裏有頭有臉的人家,此時一看這出戲,再想象先前被叉出去的周夫人,便都明白了安親王妃的用意,於是看戲的過程當中,俱都是打起十萬分的精神來,好似這戲當真好聽極了一般,時不時的有人附和幾句,倒也不冷場。


    嬋衣握著茶盞,輕呷一口,眉頭舒展開來,茶是徐家送來的蒙頂甘露,茶湯碧青微黃,味道甘醇,香氣馥鬱芬芳,與她先前在雲浮城喝慣了的明前龍井也不遑多讓,徐家當真是下了幾分心思的。


    她笑著跟身邊的吳夫人道:“這樣的茶葉,我以前也隻是在家裏宴客的時候喝到過,益州城果然是人傑地靈。”


    吳夫人聽音知雅,自然懂她話裏的意思,也笑道:“王妃開的鋪子倒是時候,再晚一些時候,茶葉早早的采摘盡了,哪怕是餘下的茶園也沒有多餘的,現在這個時候正正好好。”


    開鋪子自然是要選個好時機的,隻是再好的鋪子,遇見個腦子不靈光總惹禍事的合夥人也是叫人覺得有些頭疼,周夫人她是不打算再用的了,省得時間久了,出的亂子越多,隻是不能就這樣放開手去,否則誰知道她會不會做出什麽混賬事來敗壞自己的事情。


    她笑了笑,道:“也不算是我的鋪子,實在是周夫人盛情難卻,你也知道,我與王爺來川貴就藩,這一行的人不過寥寥數人,正經的主子也才隻四個,手底下的奴才更是隻少不多,跟益州城裏土生土長的世家大族不同,家裏頭吃飯的人少,又是在王爺自個兒的封地上,難道還能餓著不成?”


    言下之意也就是說開鋪子的事兒她根本就不上心,若不是周夫人在其中張羅,她才不去管什麽鋪子跟生意的呢。


    想也是,安親王妃出生名門,待字閨中的時候就從來沒有操心過生計,出嫁之後則更不必憂心這些勞什子了,自有安親王一手操辦,安親王妃便隻需要在家享福就是,何曾需要跟她們這些主持中饋的當家夫人或者當家太太此般,又要節省開銷,又要將事情辦得體麵,可真是愁的人早生多少華發。


    吳夫人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到底是不能與王妃比的,且不說周夫人,便是在座的這些夫人太太們,又有哪一個比得上王妃這樣的福氣。”


    嬋衣笑著點頭,她確實是有福氣,否則怎麽會嫁給楚少淵呢?


    而一旁的陸夫人卻若有所思。


    安親王妃剛剛那句狀似無意的推脫,倒像是要與周夫人劃清關係似得,她知道周夫人跟安親王妃合夥開了茶葉鋪子的事情,也知道徐家服了軟,才會將茶園裏上好的茶葉拿了三成出來供給周夫人開的茶行,可看安親王妃的樣子,竟是並不在意。


    陸夫人微微皺眉,看了安親王妃一眼,發覺這個相貌秀麗的小娘子臉上微微帶著幾分輕嘲,像是有些不太讚同吳夫人的話似得,可偏偏因待客,不得不麵上帶笑,而她那雙眼睛透徹的像一塊琉璃,午後的光投撒在身上,將她越發映襯的動人。


    陸夫人側頭對吳夫人抿嘴一笑,語氣揶揄:“吳夫人這麽說,難道是怪吳大人沒有給你開幾個鋪子麽?”


    “金媛,你再胡說,你瞧我往後還……”吳夫人沒好氣兒的看著陸夫人,她們二人打嘴仗打慣了,雖說向來是客客氣氣,但在安親王府的地界上,到底是要收斂些的。


    陸夫人抿嘴一笑,“好好,是我說的不對。”


    輕巧的將吳夫人的不滿化解開來,嬋衣心中卻明白,陸夫人是在給吳夫人一個台階下,否則剛才吳夫人那番略帶著酸味兒的口氣,叫自己聽出來必然會心生不滿。


    不過沒想到陸夫人的名字叫金媛,嬋衣莞爾,陸巡撫倒是有個得力的外家。


    戲台上也演到了最後一折,薛家老大人坐了十年牢,終於守得雲開見明月,覲見皇帝的時候,戲中的薛老大人胡子從嘴角白到了發梢,戲中的皇帝道:“冤了愛卿十餘年,如今終真相大白,朕賜愛卿良田百傾,高官厚祿。”


    戲中的薛老大人隻緩聲道:“臣隻願能再為國盡忠,戰場殺敵便是臣最好的賞賜。”


    鑼鼓之聲鏗鏘有力,伴隨著皇帝的歉意跟敬重,一幕戲落下帷幕,是一場大圓滿的結局。


    嬋衣從小便不愛看這些武戲,隻覺得耳根子的清靜都被鑼聲敲得不得安寧了,不過倒是不影響她欣賞故事,這故事立意倒是不錯,君與臣之間即是魚與水,也是天與地,拿來敲打益州城的這些官宦之家的女眷,倒也隱晦。


    她道了聲好,然後抬手命人賞賜戲班子。戲班的班主連忙走出來,帶著一幹尚未卸妝的伶人謝賞,因嬋衣是主家,賞得便豐厚了些,用十兩一錠的紋銀賞了一百五十兩,隨後廂房裏的其他女眷也都跟著打了賞,戲班主捧著托盤,笑容越發的喜上眉梢,連連道謝。


    戲聽完了,便要用晚宴了,這是益州城裏頭不成文的習俗,嬋衣既然有心要與這些官宦女眷交好,便入鄉隨俗了。


    恰好下人擁著顏黛過來,她笑吟吟的拉起顏黛的手,對眾夫人道:“今兒的晚宴可多虧了我這表妹,不然這個點兒可是要忙不過來的,大家花廳裏請吧!”


    顏黛跟在嬋衣身邊待人接物,漸漸的也多了幾分沉穩幹練,落在有心人的眼裏,便覺出安親王妃這是要給這個表妹相看人家了,所以這樣的場合也不叫她避開。


    實際上嬋衣隻是因為無論往後顏黛或者支應門庭,或者是嫁給世家子弟做掌家夫人,待人接物上頭都少不了磨礪,所以先讓她在府裏練練手,等往後自個兒成了婚,也就不會兩眼一抹黑了。


    不過看見別人誤解,嬋衣也不打算解釋,反正一家有女百家求是正常的,還能傳出黛兒賢淑的名聲,讓大家都知道安親王有一個相貌跟性情都好的表妹,到時候若外祖母沒有招贅的意思,也省的再造勢了。


    ……


    應酬了一整天,嬋衣身上酸痛,十分疲憊。


    沐浴之後,懶洋洋的趴伏在羅漢床上,錦屏輕柔的幫她敲背按摩,緩解疲勞。


    錦心立在一旁回話:“奴婢將周夫人送回府去,周夫人硬要奴婢在您麵前求情,說她是一時昏了心,才會沒過腦子,說了那樣的話出來,周夫人還說賀家準備了好久賀禮,結果因為她的緣故,都沒有將禮獻到您跟前。”


    嬋衣閉著眼睛聽到這裏,微微有些不耐煩:“她以為她是觀音菩薩、王母娘娘麽?誰到了她手裏就要聽她的話,簡直是不知所謂,先前我也是見周摩一直給她惹亂子,將她弄的焦頭爛額的,才說幫她一把,誰曾想竟是一灘爛泥,還甩不脫了,膩歪死人,往後她再遞帖子過來,不許呈到我麵前。”


    錦心揚了楊眉,喜笑顏開的道:“奴婢早不耐煩這些什麽夫人的了,那周夫人一回了府就跟衝了血似得,一邊兒瞪奴婢,一邊兒還讓奴婢幫著求情,奴婢也是看王妃一直抬舉她,才沒跟王妃說她這般對待奴婢,若早知道王妃也不耐煩她了,奴婢定要給她個沒臉!”


    嬋衣聽著錦心這番憤憤的言辭,張開眼睛看了錦心一眼:“素日裏你與錦瑟那般交好,怎麽卻連她的半分口舌也沒學著?”


    錦心有些委屈,她這不是怕給王妃添亂麽!


    錦屏笑道:“王妃也甭怨她,她這木頭腦袋,誰說她些什麽,她但凡能動手絕不動口的,如今能壓著性子,已是極大的本事了,”說完又回過頭來告誡錦心,“在這益州城裏屬王爺最大,王妃抬舉周夫人不假,但咱們作為貼身服侍王妃的下人,出去辦事代表的是王妃的臉麵,若是周夫人對你這般無禮,你大可以呲兒她幾句,左右王妃不在跟前,她便是再恨,也不能將你如何,且即便是告到了王妃跟前,你覺著王妃會因為她一個外人責罰你麽?”


    這一番話讓錦心醍醐灌頂:“感情我受了這樣多的委屈是白受了,早知道我便……”


    “便什麽?你這榆木腦袋能想出什麽好詞兒來還口?怕是還沒還口,就叫人家給頂了回來吧!”錦瑟捧著賀禮進來,聽見這一句,忍不住笑話起錦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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