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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他那點子遮掩也不願做了,看著朱瑿的眼神充滿了譏誚:“王妃真是個嬌養大的,什麽話都要人一再的叮囑,如今連這般淺顯的提醒都聽不出來了。”


    朱瑿還在想要如何才能夠將兩江總督的夫人也請來,好給她施加壓力,叫她知道這差事若是做不好,四王爺是不會饒過他們的,可偏偏進耳的卻是這樣一句誅心的話,叫她神情一頓,抬起頭來看著楚少涵的神情裏的譏諷之色,她忍不住滿臉都是驚訝跟詫異。


    楚少涵不耐煩見她這般神情,眼睛冷冷往一旁移過去,隻給了她一個側臉。


    語氣裏依舊是那副不耐煩至極的模樣:“你若是省的些事,明日便將王夫人請來,叫她好好的與你說說這裏頭的內情,若是不省的事,那便罷了,往後就待在後院不必出門了。”


    竟是嫌棄極了她,要盡快的擺脫了她似得。


    朱瑿心裏頭那點子熱乎氣兒一下子就被他的這幾句話敗光了,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她幾乎咬碎了滿嘴的銀牙。


    定然又是去那幾個小妖精那裏了,自從成親之後,他便沒有一日將她這個王妃放在過心上,隻有新婚之夜與她同房過,其餘時候不是宿到了通房丫鬟那裏,便是摟著幾個不入流的伶人嬉耍,待她還不如待那幾個伶人柔情。


    朱瑿越想越恨,一把將桌上擺設著的茶盞全部掃落到了地上。


    一陣丁零當啷的聲音,瓷片遍布腳底,淡青色的茶水四散開來,將地上雪白的毛毯染得茶漬斑斑。


    未曾出閣的時候,她曾經幻想過自個兒的夫婿,成婚之後的日子,她想,那必然是琴瑟和鳴的,必然是舉案齊眉的,可真的成了婚之後,才發覺那不過是幻想、妄想罷了。


    她未曾出閣之前從不曾會摔破房中之物的習慣,可如今卻是越摔越順手,哪怕這些擺件瓷瓶都是上好的,都是精雕玉琢的,她都絕不手軟。


    什麽時候她變成了如今的這個樣子了?


    朱瑿越想越委屈,忍不住趴伏在桌案上哭了起來,嗚嗚咽咽的聲音像是一隻受了傷的小獸,獨自舔舐傷口。


    弱柳陪在朱瑿的身邊,心中默默的歎了一口氣,小姐的命也太苦了些。


    而等到第二日再請了王夫人的時候,朱瑿心中的那點自憐自艾,在見到王夫人的臉時,立即轉化成了潑天的恨意。


    若不是這個人之前說的話那樣的不明不白,她也不會被四王爺那般的數落,更不會惹得她那般傷心,她也不會將從雲浮帶來的最喜歡的一套茶盞都打碎了。


    這一回她跟王夫人的談話,幾乎是在她咬牙切齒當中進行的。


    雖然王夫人十分的配合,她問什麽便答什麽,但朱瑿卻敏銳的發覺,王夫人待她的態度反而還不如昨天那般的殷勤,她幾乎立刻又恨了起來,事情不過問了個大概,便端茶送客了。


    可巧,王夫人才走,兩江總督馬有壬便來拜訪四皇子了,而他的夫人自然順勢進來拜訪朱瑿。


    朱瑿才送走一個討厭的人,又迎來一個,臉上的冷硬還沒褪去,便又浮上笑容,而這一抹笑容則是難看到了極致。


    馬夫人看著忍不住皺了眉,心道:難道這個四王妃竟然這般的不願見我麽?還是說四王爺有意要對老爺發難?可這又關老爺什麽事情?賦稅一事原也不該老爺過問的。


    她看著朱瑿,臉上的笑容更盛了幾分:“王妃真是青春年少,叫咱們這些一把年紀的對上您,真是有些自慚形穢。”


    馬夫人吹噓拍馬著朱瑿,臉上笑容誠摯,又拿了女子最注重的容貌跟青春來說事,叫朱瑿臉上的冷硬之色漸漸的退了幾分,重新變的溫和起來。


    朱瑿不好意思的搖頭:“到底是因為年紀小,經的少,所以總是有人當我是傻子來糊弄,王爺那裏也是,大家都瞧著王爺小,都拿了話來哄騙王爺,期望能夠蒙混過關,其實王爺心裏跟明鏡似得,不過是不拆穿罷了,還一個個的都當自個兒是個人物了。”


    這番話毫不客氣,可馬夫人卻從中聽出了些門道來。


    實際上四王妃這話裏話外都是在明示暗示她,這些江南的官吏們都覺得四王爺好騙,才會這般的怠慢,更怠慢與她,四王妃這是在跟她發泄不滿呢。


    馬夫人越發的溫和了起來:“可不是麽,老人都常說的‘寧欺白頭翁,莫欺少年窮’,他們可不都是在欺負王爺年紀小麽,等王爺再大一些,再知事一些,看他們哪個還敢,便是王妃這裏,他們也不應當這般的糊弄,便拿今次的漕糧一事來說吧,那王大人明知道朝廷征收,卻還一直拖延著,反叫王爺給他們背了鍋,這可真是……”


    這句話直接點明了王雲的不是,更是在說王雲身在其位不謀其政。


    朱瑿聽著馬夫人的這幾句話覺得順耳極了,可不正是如此麽,王夫人會這般上躥下跳,也正是因為想要將責任都推卸出來,偏王爺自個兒是個癡的愣的,不但自個兒瞧不出來,卻還因為這些事情與她慪氣。


    於是,朱瑿心中便越發的委屈,與馬夫人說著說著,便傾倒起了苦水。


    直到說到了日落時分,這才停了話,親自執著馬夫人的手將她送出垂花門,一再的囑咐:“夫人可要記得常來,我隨著王爺剛到金陵,還有許多事情都不大曉得,還要仰仗著夫人。”


    馬夫人笑得親切:“好好好,王妃不嫌棄我話多便行。”


    送走了馬夫人,朱瑿又去梳洗了一番,轉身回來便瞧見楚少涵坐在房中,目光幽冷的看著她。


    朱瑿心下驚了一跳,不知他這又是在發什麽瘋。


    楚少涵隻是冷然的看了她一眼,沉聲道:“馬夫人可曾與你說過些什麽?”


    朱瑿撫著胸口怦怦直跳的心,回憶了一下,好像並沒有說過些什麽要緊的事情,都是一些小事,左不過是才來金陵的時候發生的一些事情,或是金陵城中哪家大戶又出了什麽事兒,又或是雲浮城裏的那些事情,哦,她還說金陵城中的伶人果真是人傑地靈,個個都水靈好看。


    可這些也都沒什麽要緊的,他到底是在怒些什麽?


    楚少涵看著朱瑿那副懵懂的樣子,心中的火氣一下子便衝到了嗓子眼裏,將他整個人燒得忍也忍不得:“你這蠢貨!被人套了話也不知道,若不是馬有壬有求於我,隻怕我的那些事情早就被他捅到了父王那裏去了!”


    朱瑿眼裏立即布滿了譏誚,他做得還怕人說麽?原本皇上便是要他在金陵城裏頭反思過錯的,偏他到好,樂不思蜀了,好在金陵城裏頭的官吏都不是些嘴碎的,若是的話,參奏他的折子隻怕也要有一摞了。


    不耐煩與他說道,朱瑿岔開了他的話:“馬夫人說王大人身在其位不謀其政,還說若是王爺收不上來漕糧,倒是可以試一試用用其他的法子。”


    說到了漕糧,楚少涵便知道了朱瑿下頭要說的話是什麽了。


    因為一早的時候馬有壬便與他說過,如今他心裏有了主意,哪裏還耐煩聽朱瑿說這些。


    於是,楚少涵冷笑一聲:“不牢王妃費心,往後王妃沒什麽事還是好好養病吧。”


    朱瑿愣住,她哪裏來的什麽病?


    還在她怔愣的時候,門口便進來了兩個粗壯的婆子,行禮之後便受在了門口。


    楚少涵一邊抬腳往出走,一邊沉聲道:“往後王妃的起居就由你們照應了,都上點心,別叫王妃總是操勞。”


    兩個婆子連忙應是,一眼不錯的看著朱瑿。


    朱瑿心中一下子就涼透了,這竟然是要禁錮著她的意思了麽!


    她幾步上前,就要拉住楚少涵,想要問清楚他究竟是什麽意思,卻被兩個婆子一人一邊的擋了回去。


    “王妃身子骨弱,就不要出院子了,好好在房裏將養著吧!”


    楚少涵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再不停頓的走了出去,就像是一點兒也沒看到她的掙紮。


    ……


    嬋衣玉手輕抬,試了試顏夫人額頭上的溫度,眉頭微微鎖起。


    “像是還有些燒,晚上分明蓋了厚厚的棉被呀,是沒有出汗麽?”她一臉擔憂的看著顏夫人身邊服侍的婆子。


    那婆子道:“老夫人年紀大了,原本就怕冷,許是還要再多蓋幾條才頂事吧。”


    顏夫人卻嗬嗬的笑了,像是有了幾分精神似得:“王妃太過擔憂了,老身這病來的凶,去也要些時候的,今日不就比昨日要好些了麽?你沒瞧見我今日粥都能吃一碗了,再過幾日必會越好的。”


    這話倒是不假,嬋衣臉上也浮起一個笑容來:“那外祖母可還有想吃的東西麽?要不要吃些果子?今早喬夫人送來了好些桃子,又大又甜,汁水還足。”


    顏夫人聽她說的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既然你說的這麽好吃,那便吃一個吧。”


    嬋衣連忙叫人去端了桃子來,心中高興,生病了肯吃東西便好,能吃東西便說明身子有好轉。


    等了一會兒,錦瑟端了桃子進來,眼睛裏頭的擔憂卻像是要盛出來似得。


    “王妃,蔣小姐的情況越發不好了,剛才奴婢去洗果子,聽見熬藥的丫頭說蔣小姐昨日吐了一夜。”


    嬋衣驚了一跳,險些將拿在手裏的桃子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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